自打上次小树林里,眼瞅着到嘴的肥肉又被罗隐那半块神出鬼没的板砖给拍飞了,泰迪这小子,真像是被抽了筋的癞皮狗,彻底蔫儿了。
接连几次,都在他最血脉偾张、以为十拿九稳的节骨眼上,被罗隐兜头一盆冰水浇个透心凉,就算他是块滚刀肉,也架不住这么反复捶打。
更何况,罗隐那小子下手黑着呢,专挑后脑勺、软肋这些地方招呼,泰迪就算自诩皮糙肉厚,从小摔打惯了,这会儿也觉得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疼,有点扛不住了。
他现在一瞧见罗隐,尤其是瞥见他手里那块磨得油光锃亮、仿佛长了眼睛的板砖,小腿肚子就忍不住有点转筋,那是真被打出心理阴影了。
按理说,罗隐那豆芽菜似的小身板,比他矮半头,瘦一圈,真要拉开架势正面硬刚,他能把罗隐揍得找不着北。
可偏偏这小子跟个地府里钻出来的勾魂无常似的,从不跟你明刀明枪地干,专挑你最得意、最松懈的时候,从你想象不到的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给你来个狠的!
泰迪心里也憋屈,他不是没想过找个机会把罗隐堵在死胡同里,结结实实揍一顿出气。
可转念一想,万一没控制好力道,把那小身板真打坏了,打残了,那他跟林夕月那骚娘们之间,可就真彻底没戏了。
这赔本买卖,他泰迪不干。
这么一想,泰迪就像个被针扎破了的气球,那股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横劲儿,噗嗤一下泄了大半。
为了弄林夕月,他算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撒泼打滚、死缠烂打、连哄带吓,啥招都用了,可回回都差那么临门一脚。
他到底也只是个半大孩子,精力有限,耐心也快被磨没了。
至于罗隐之前提的那个“换娘操”的混账提议,泰迪只当那是小屁孩故意恶心他的屁话。
在他心里,他娘那是世上顶顶可怜的女人,从他记事起,就被他那烂赌鬼酒鬼爹当做出气筒,非打即骂,这么多年熬下来,早就被折磨得形销骨立,憔悴不堪。
那是世上唯一一个真心实意盼着他好、护着他的人,他就算再混账,再不是东西,也绝不能把娘往这滩浑水里拽,那是他心底最后一块不容触碰的净土。
所以,眼下的局面,僵住了。
要想破局,突破口还得落在罗隐身上。
泰迪琢磨着,硬碰硬不行,死缠烂打也效果不佳,得换个法子,得先蛰伏起来,从长计议。
……
另一头,罗隐起初还提心吊胆,生怕泰迪那混球恼羞成怒,憋着什么坏水来报复。
可奇怪的是,那小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在他家附近露过面。
连着好些天风平浪静,罗隐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总算稍稍松弛了一些。
有几次放学路上,他远远瞥见泰迪,那小子居然一改往日那种淫邪模样,要么装作没看见,要么眼神一碰就立刻躲开,仿佛他是啥不干净的瘟疫。
这让罗隐心里直犯嘀咕:“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吃屎的狗,还真能改了性子?”
终于有一天,罗隐憋不住心里的那点疑惑。
他兜里揣着那块立下赫赫战功的板砖,在一个胡同口堵住了泰迪的去路。
他歪着头,用那种带着明显挑衅的语气,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哟,泰迪哥,最近这是咋了?霜打的茄子——蔫儿了?那天我跟你提那事儿,让你娘出来也给我‘帮帮忙’,然后我就不拦着你找我娘‘交流感情’,你琢磨得咋样了?”
泰迪一听这话,那张本就黝黑还布满麻子的脸,瞬间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他强压着蹭蹭往上冒的火气,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罗隐!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老子不搭理你,是看在你娘的面子上,不想跟你个小鸡崽子一般见识!你真当老子弄不过你?”
罗隐最近被他娘逼着吃了无数“海鲜”,只觉得浑身精力旺盛得没处发泄,一股邪火和小男子汉的虚荣心空前膨胀。
他闻言非但不惧,反而嗤笑一声,继续拱火:
“你看你,咋还急眼了呢?我这不是跟你商量着来嘛?你想弄我娘,我想弄你娘,咱俩各取所需,等价交换,多公平合理的买卖啊!你咋就想不通呢?”
泰迪被他这混账逻辑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怒喝道:“你他妈故意找茬是不是?!”
罗隐双手一摊,一脸“我很讲道理”的无辜表情:“咋?我说你娘你就急?你堵着我家门,满嘴喷粪编排我娘的时候,那唾沫星子都能把我家墙皮沤烂了,你咋没想想我娘的感受呢?”
这话像是戳到了泰迪的肺管子,他本就黝黑的脸憋成了猪肝色。他猛地冲上前,一把揪住罗隐的衣领,就想凭借蛮力把他撂倒。
谁知罗隐今天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也毫不示弱地反手抓住泰迪的胳膊,两人像两只掐架的小公鸡,互相撕扯着,都想把对方放倒。
“妈的!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子是hello kitty呢!”泰迪气得骂了句从镇上录像厅听来的新鲜词,怒火彻底点燃,手下再不留情。
两人顿时扭打在一起,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翻滚。
毕竟体型和力气有差距,没一会儿,泰迪就占了上风,把罗隐死死地骑在了身下。
他抡起拳头,如同雨点般往罗隐身上招呼。
但今天的罗隐,确实比以往抗揍多了。
他双手紧紧护住头脸,身体蜷缩,虽然挨了不少下,疼得龇牙咧嘴,但眼神却异常沉静,仿佛在默默计算着什么,等待着一个绝地反击的机会。
他的手,悄悄摸向了裤腰里藏着的“秘密武器”——那块冰冷的板砖。
就在泰迪打得兴起,破绽微露的瞬间,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带着哭腔和惊怒的尖利呵斥:
“小混球!你个天杀的死孩子!还不给我住手!!”
这声音如同定身咒,泰迪高举的拳头猛地僵在半空,脸上的凶狠瞬间被惊慌取代。
他像被烫到一样,麻利地从罗隐身上弹了起来,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罗隐趁机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年纪约莫四十上下、身材干瘦的农妇,正火急火燎地从另一端跑过来。
她皮肤是常年劳作晒成的小麦色,头发枯黄稀疏,在脑后勉强挽了个髻,一身洗得发白、打了好几块补丁的粗布衣裳空荡荡地挂在身上,更显得她瘦骨嶙峋。
胸脯和臀胯的曲线,比起罗隐娘林夕月那熟透蜜桃般的丰腴,简直是贫瘠的盐碱地。
正是泰迪他娘。
泰迪娘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顾不上喘匀,先是一把小心翼翼地扶起地上衣衫凌乱、沾满尘土的罗隐,那双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颤抖着抚上罗隐脸颊上的淤青,声音里带着心疼和后怕:
“让婶看看……打坏了没有?疼不疼啊,豆丁?”
见罗隐白皙的小脸上果然多了几处明显的青紫,泰迪娘猛地转过头,对着呆立一旁的儿子,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带着哭腔训斥:
“你!你咋又欺负豆丁呢?!啊?你这混账东西!豆丁这孩子身子骨单薄,跟个瓷娃娃似的,哪经得住你这么捶打?你要是把他打坏了,我可咋跟他娘交代啊!我……我咋就生了你这么个净会闯祸的孽障!”
泰迪委屈得不行,指着自己后脑勺那个还没完全消下去的大包,梗着脖子辩解:“娘!是他老打我!你看我这后脑勺!就是他用板砖砸的!可狠了!”
泰迪娘根本不信,她看着儿子那比自己还高半头的块头,再瞅瞅罗隐那纤细的小身板,气得直跺脚:“你放屁!豆丁这么点儿个小人儿,能打得过你?你后脑勺那包指不定是自己磕哪摔的呢!又编排瞎话糊弄我!”
罗隐见状,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比三伏天喝了冰镇井水还舒坦。
他迅速收起眼底的狡黠,摆出一副受尽委屈、泫然欲泣的无辜模样,像只受惊的小鹿,猛地一头扎进泰迪娘干瘦却温暖的怀里,紧紧抱住她的腰,带着浓重的鼻音,奶声奶气地告状:
“婶……泰迪哥他……他动不动就打我!还骂我……呜呜……”
罗隐本就生得白净俊俏,眉眼精致得像年画里的娃娃,这一哭,眼圈红红,鼻尖也红红,长长的睫毛上挂着要掉不掉的泪珠,那副我见犹怜的小模样,简直能把人的心肝都哭碎了。
泰迪娘哪里受得了这个?
她急忙把罗隐更紧地搂在怀里,一只手不住地轻拍他的后背安抚,连声道:“哎呦,乖孩子,别怕,别怕,有婶在呢,他不敢再欺负你了!走,跟婶回家去,婶给你用热毛巾敷敷,再给你抹点土方子药油,好的快!婶家里还有昨天买的几块水果糖,都给你吃!”
罗隐乖巧地把脸埋在泰迪娘的怀里,偷偷抬起眼皮,越过她瘦削的肩膀,冲着后面脸色铁青、拳头攥得咯咯响的泰迪,丢去一个极其得意、充满挑衅的眼神。
泰迪看着自己亲娘被罗隐这小白脸崽子又抱又占便宜,还对他百般呵护,自己却像个外人似的被晾在一边挨骂,气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一口钢牙差点咬碎。
可他不敢再对他娘发作,只能狠狠一跺脚,像条被遗弃的丧家犬,灰溜溜地、却又一步不落地紧紧跟在两人身后,往家的方向走去。
那背影,写满了憋屈、愤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
罗隐像只找到了温暖巢穴的雏鸟,依偎在泰迪娘那不算丰腴却带着质朴温度的怀中,一路被带进了泰迪家的院子。
与他家那虽不奢华却也齐整的村长宅院相比,泰迪家简直像是被岁月和贫苦啃噬过的残骸。
一排低矮的土坯平房,外加一个歪歪扭扭的杂物棚,围成个不大的院落。
院里倒是收拾得挺干净,没啥杂草,但屋里屋外都透着一股子掩不住的穷酸气。
家具大多破旧不堪,边角磨损得露出了木头原色,唯一值钱点的可能就是墙角那台吱呀作响的老式收音机。
尽管泰迪娘显然尽力收拾了,但屋子里总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说不清来源的霉味混杂着什么东西馊掉的酸臭气,像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罗隐一踏进门槛,那味道就直冲鼻腔,他下意识地皱了皱挺翘的小鼻子,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溜地四下打量,眼神里带着几分城里娃误入贫民窟的好奇与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泰迪娘显然早已习惯了这味道,她浑不在意,径直把罗隐领进了自己住的那间小屋,招呼他在炕沿上坐下,然后便转身在炕尾那个漆皮剥落的老木柜里翻找起来。
泰迪也阴沉着脸跟了进来,他像尊门神似的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那张布满麻子的脸拉得老长,眼神跟淬了毒的钉子一样,死死钉在罗隐身上,仿佛要用目光在他身上凿出几个洞来。
要是眼神能杀人,罗隐这会儿估计已经千疮百孔了。
罗隐压根不搭理他那套,自顾自惬意地坐在泰迪娘那床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蓝花褥子上,甚至还故意颠了颠屁股,感受着底下硬邦邦的炕席。
他的目光,却像是不经意间,扫过正蹲在柜子前翻找的泰迪娘。
因为她蹲下的姿势,那同样瘦削、包裹在旧裤子里的臀部,便清晰地勾勒出两个不算饱满的弧线。
泰迪哪里忍得住这视奸般的打量?
他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怒吼:“你他妈眼睛往哪儿瞟呢?再不老实信不信老子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
罗隐闻言,非但不惧,反而轻蔑地瞥了他一眼,随即脸上瞬间切换成受惊小鹿般的神情,声音带着委屈的颤音,扭头就对泰迪娘告状:“婶……你看泰迪哥他……他还要打我!他吓唬我……”
泰迪娘正专心找药,一听这话,火气“噌”就上来了。
她猛地站起身,也顾不上找东西了,指着泰迪的鼻子就骂:“我刚才跟你说的话都喂狗了是吧?!给我回你自己屋去!再敢过来吓唬豆丁,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泰迪被他娘当着“仇人”的面这么劈头盖脸一顿骂,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拳头攥得咯咯响,胸膛剧烈起伏,那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把罗隐烧成灰。
“没听见啊?!”泰迪娘见他不动,声音又拔高了一度,带着不容置疑的厉色。
泰迪眼神里瞬间涌上浓浓的醋意和不甘,他死死瞪了罗隐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像打翻了五味瓶,最终却只能狠狠一跺脚,像头被强行驱赶的倔驴,不甘不愿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罗隐清晰地看到,他转身时,整个肩膀都在气得微微发抖。
房间里没了泰迪那尊煞神,空气似乎都流通了不少。
罗隐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不知是出于对泰迪的报复心理,还是体内那股被“海鲜”催生出的、无处安放的精力作祟,他的视线开始变得大胆而放肆,像评估货物一样,在泰迪娘身上逡巡。
她瘦削的肩背,略显干瘪的胸部,纤细的腰肢,还有因为常年劳作而有些粗糙的双手……一种异样的、带着征服欲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里疯长。
不一会儿,泰迪娘拿着一个小巧的、颜色发暗的瓷瓶走了过来,重新在罗隐身边坐下。
她凑近了,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和细小裂口的手,先是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罗隐脸上的淤青,指尖带着粗粝的温热,然后又轻轻滑过他没有受伤的光洁皮肤。
那触感,和他娘林夕月柔软滑腻的抚摸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劳作的质感,刮得罗隐脸上微微发痒,心里也像是被羽毛搔了一下。
泰迪娘轻轻叹了口气,拧开小瓷瓶的木头塞子,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弥漫开来。
她用一根一头缠着棉絮的小木签,蘸了蘸瓶子里黑乎乎的药油,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了珍宝,小心翼翼地涂抹在罗隐脸上的淤青处。
罗隐近距离闻着泰迪娘身上的气息。
没有他娘身上那种雪花膏的甜香,而是一种更原始、更质朴的味道——混合着阳光晒过的清气、田间劳作后淡淡的汗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生活重压下的酸涩气息。
这股味道算不上好闻,甚至有些呛人。
但奇怪的是,罗隐这个打小就浸淫在母亲那馥郁“山珍海味”般体香里的孩子,冷不丁闻到这口“土腥味”十足的“农家菜”,非但没有排斥,反而从鼻腔到胸腔,都涌起一股新奇又刺激的异样感,像是尝惯了精细点心的人,突然咬了一口粗粝的窝窝头,别有一番滋味。
他正沉浸在这古怪的嗅觉体验里,忽然感觉脊背一凉,一股充满愤怒和嫉恨的视线如同实质般钉在他身上。
他猛地一转头,果然看见门缝里鬼鬼祟祟地探出半个脑袋,正是去而复返的泰迪!
那双眼睛死死盯着他,眼神里充满了警惕、愤怒,还有一种像是生吞了苍蝇般的恶心和憋屈。
罗隐心里顿时像三伏天喝了一碗冰镇酸梅汤,那股子舒爽劲儿直冲天灵盖。
他立刻像是受了天大惊吓般,手指颤抖地指向门缝,声音带着哭腔:“婶……泰迪哥……他……他没走……他还在那儿偷偷看着我……我害怕……”
泰迪娘顺着他的手指一看,果然看到儿子那半个鬼鬼祟祟的脑袋,这回她是真动了怒!
她“啪”地一下把手里的小瓷瓶顿在炕桌上,药油都溅出来几滴。
她蹭地下了炕,几步冲到门口,一把精准地揪住了泰迪的耳朵,用力往外扯,声音因为极度的失望和愤怒而带着哽咽:
“你!你真是要气死我是不是?!啊?!我说话不管用了是吧?!你是不是要学你那个死鬼爹,非要把我这个当娘的活活气死你才甘心?!”她越说越激动,眼圈迅速泛红,泪水在里面打着转。
泰迪一见他娘哭了,还提起他那个混账爹,顿时慌了神,脸上那点凶悍之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自责和慌乱。
他“扑通”一声竟直接跪了下来,抱着他娘的腿,声音带着哭腔连连认错:“娘!娘你别生气!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我这就回屋!我保证再也不过来了!你别哭……你别气坏了身子……”他一边说,一边像是后面有狗撵似的,连滚带爬地冲回了自己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看着这一幕,罗隐脸上的得意渐渐淡去,心里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泰迪母子,一个泼辣护短,一个混账却孝心未泯,吵吵闹闹中,反而透着一股他们那个看似“小康”实则混乱扭曲的村长家里,早已丢失的、属于正常家庭的脉脉温情……这对比,让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泰迪娘抹了把眼角,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下情绪,重新坐回炕上,脸上又挤出和蔼的笑容:“好了豆丁,这回那混球肯定不敢再来了。他要是再敢,婶替你揍他!来,咱继续擦药。”
罗隐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用手捂住后腰,眉头紧紧皱起,嘴里发出“嘶”的抽气声,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说道:“婶……我……我腰好像刚才被泰迪哥撞了一下,坐着有点难受……硌得慌……我……我能躺您腿上吗?那样可能舒服点……”
泰迪娘闻言愣了一下,看着罗隐那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心里一软,笑了笑,拍了拍自己并拢的大腿:“行吧……你这孩子,事儿还挺多……来,把你这小脑袋瓜枕这儿吧。”
罗隐心里一喜,身子顺势一歪,后脑勺便舒舒服服地枕在了泰迪娘那不算柔软、甚至有些瘦骨嶙峋,却异常温暖的大腿上。
泰迪娘调整了一下姿势,动作更加轻柔地继续给他脸上的淤青涂抹药油。
她的手指带着常年劳作的粗糙,力度却控制得极好,小心翼翼的模样,不像在对待一个半大孩子,倒像是在精心保养一件易碎的出土瓷器,生怕手重一点就碰坏了。
罗隐枕着这“战利品”般的大腿,鼻尖萦绕着那混合着汗酸与草药的气息,心底不可抑制地涌现出一股巨大的、扭曲的胜利喜悦。
他忍不住换位思考,如果是泰迪那混蛋,此刻正枕在他娘林夕月那丰腴柔软、香气袭人的大腿上,享受着他娘温柔的抚慰……光是想象那个画面,他就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恨不得立刻提刀杀人!
将心比心,他几乎能想象到隔壁房间的泰迪,此刻是何等的煎熬和暴怒!
泰迪娘似乎格外喜爱他这张继承了母亲优点的俊俏小脸,不止一次在涂完药后,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他未受伤的光洁皮肤,那粗糙的触感带来一阵阵微痒。
这痒,不止在脸上,更像是钻进了心里,撩拨着他那颗早熟而躁动的心。
他一想到泰迪此刻可能正趴在墙根,咬牙切齿地偷听着这边的动静,想象着这边的“温馨”画面,他的心脏就控制不住地狂跳起来,一股混合着报复快感和某种阴暗兴奋的邪火,在小腹处悄然点燃,蠢蠢欲动。
泰迪娘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豆丁……还疼吗?”
罗隐立刻收敛心神,用那种能甜齁死人的乖巧语气回答:“刚才躺婶腿上的时候就不怎么疼了……不知道为啥,枕着婶的腿,就觉得特别安心,像小时候我娘搂着我睡觉似的……”他这话半真半假,安心或许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一种扭曲的征服感和对泰迪的刺激。
泰迪娘被他这话说得微微一怔,沧桑的脸上竟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轻笑了一下,眼角的鱼尾纹都舒展开来:“呦……没看出来,咱豆丁这小嘴儿还挺会哄人开心……”
罗隐抬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表情真诚得无以复加,继续灌迷魂汤:“是真的!婶,我总觉得……您身上的味道特别好闻……跟别人不一样,闻着就让心里特别踏实,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了。”
泰迪娘下意识地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领,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窘迫,连忙摆手:“好闻什么呀……你这孩子,尽瞎说!婶这身上,十天半月也难得好生洗一回澡,都是汗味儿,又酸又臭的,我自己个儿闻着都嫌弃……”
罗隐为了增加说服力,甚至故意用力吸了吸鼻子,深深吸入一大口那带着酸涩汗味和淡淡体息的味道,一脸陶醉地说:“我觉得这就是最好闻的味道!是劳动妇女勤劳、朴实的味道!干干净净的!闻久了……还容易上瘾呢……”他这话倒不全是违心之言,从小闻惯了母亲身上那种精心保养出的、带着撩拨意味的馥郁香气,偶尔接触到泰迪娘身上这种更原始、更接地气的,甚至带着点生活艰辛气息的味道,确实让他产生了一种类似怪癖的新奇刺激感,尤其这味道还是来自泰迪他娘!
这层身份的加成,让这种刺激感放大了数倍。
泰迪娘被他这番“高论”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容发自内心,让她那张被生活刻满风霜的脸,仿佛干涸的土地遇到了甘霖,瞬间生动灿烂起来,竟也有了几分这个年纪女人该有的风韵:“哎呦喂……你这张小嘴啊,真是抹了蜜糖了,甜死个人……婶要是有你这么个又俊又会说话的儿子,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砰!!”
房间那扇本就有些松垮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用蛮力猛地撞开,发出一声巨响!
紧接着,一阵凌乱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浓郁得化不开的、劣质白酒的呛人气味,如同实质的污浊浪潮般涌了进来,瞬间冲散了屋里那点刚刚营造出的、虚假的温馨。
罗隐心里猛地一紧,浑身肌肉都绷紧了,躺在泰迪娘腿上一动不敢动。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闯进房间。
来人约莫四十多岁,头发乱得像被鸡挠过的草窝,满脸通红,酒气熏天,一身邋遢的旧衣裳上沾着不明污渍,正是泰迪那个烂赌鬼酒鬼爹——老李。
罗隐硬着头皮,挤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怯生生地打招呼:“李……李伯好……”
老李醉眼朦胧,看见自己媳妇坐在炕上,大腿上还枕着个白白净净、眉眼精致的孩子,正跟自己问好,不由得愣了下神,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呃……你好……”他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眯着醉眼打量了罗隐几眼,疑惑地扭头问媳妇:“这……这是谁家的丫头片子?长得怪水灵的……”
罗隐表情一僵,一阵窘迫,他最讨厌别人说他像女孩儿。
泰迪娘一脸厌烦,没好气地回答:“什么丫头片子!这是罗村长家的豆丁!夕月妹子的儿子!”
老李恍然大悟,用力一拍自己油光锃亮的脑门,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哦!!看我这猪脑子!我说怎么瞅着有点眼熟……原来是罗村长家的高干子弟啊……对不住啊……小兄弟……”他醉醺醺地冲着罗隐抱了抱拳,口齿不清地道歉,“哥哥我……我眼拙……把你……把你当成谁家的小闺女了……莫怪莫怪……”
罗隐张了张嘴,被他这句“小兄弟”和自称“哥哥”弄得彻底无语了,半晌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老李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凑近了些,用一副刮目相看的表情,对他媳妇竖起了大拇指,嘿嘿淫笑起来,满口黄牙暴露无遗:“可以呀……媳妇儿!真没看出来……你这黄脸婆……平时不声不响的……居然……居然也能开上荤,吃上这等细皮嫩肉的小鲜肉了……真是……真是长进了啊……嘿嘿……”
泰迪娘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又羞又怒,厉声呵斥:“你胡吣什么!在孩子面前满嘴喷粪!赶紧滚去醒你的酒!”
老李被她一吼,非但不恼,反而笑得更加猥琐,他扭头对着罗隐,喷着熏人的酒气,用一种近乎“托付”的语气,含混不清地叮嘱道:“小……小兄弟……别……别客气……看你这小身板……估计也没啥劲儿……不过没关系……替哥哥我……狠狠的操她!往死里操!别人不行……你这样的……我……我巴不得呢!争取……争取搞个孩子出来……改改咱老李家的种!他妈的……生的那个小畜生……长得比老子还磕碜!一脸的麻子……看着就闹心!”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得罗隐外焦里嫩,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到炕席上了。
他脑子里瞬间把他爹罗根和老李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只觉得这老李比他那个心理阴暗扭曲的爹,在“奔放”和“无耻”的程度上,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泰迪娘听到自己丈夫当着外人的面,尤其是当着个半大孩子的面,说出如此惊世骇俗、不堪入耳的话,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胸口剧烈起伏着,气得浑身直哆嗦,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下意识地低头,视线不小心与枕在她腿上的罗隐对上,那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窘迫、羞耻和无地自容,仿佛被人当众剥光了衣服,她慌忙移开视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老李交代完他那“宏伟”的嘱托,也不管两人的反应,自顾自地开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弄得乒乓作响。
泰迪娘好不容易从极度的羞愤中缓过一口气,声音带着绝望的麻木,质问道:“你又找什么?”
老李不耐烦地挥手,像赶苍蝇一样:“废话!你说我找啥!”
不一会儿,他从炕柜最底层摸出一个小巧的铁皮盒子,粗暴地掰开锁扣,将里面寥寥几张皱巴巴、面额不大的纸币一把抓出来,胡乱塞进自己脏兮兮的裤兜里,动作熟练得让人心寒。
泰迪娘眼睁睁看着家里最后一点活命钱被拿走,没有阻止,也没有哭闹,只是发出一声仿佛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死寂的叹息:“你就赌吧……使劲赌……早晚……早晚把这个家……彻底败光……”
这时,隔壁的泰迪显然听到了动静,快步赶了过来,站在门口,眼神复杂地看着屋里的一切。
老李一看见他,像是找到了新的出气筒,恶狠狠地瞪着他,破口大骂:“看什么看!畜生东西!滚!再看老子抽死你!”
泰迪眼中闪过一丝深刻的恨意,但他咬了咬牙,终究没敢顶嘴,只是一言不发地,再次转身退了出去,背影僵硬。
“嘭!”的一声巨响,房门被老李用蛮力重重摔上。他凌乱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含糊不清的咒骂,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院门外。
屋子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过了好几秒,压抑的、细微的啜泣声才响了起来。
泰迪娘再也忍不住,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顺着她沧桑的脸颊滑落,滴在陈旧炕席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罗隐看着她耸动的肩膀,听着那强忍的哭声,心里那点报复的快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真实的同情。
这个苦命的女人,就像狂风中一株快要折断的芦苇。
他一下子从她腿上坐起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自己尚且白嫩的手指,笨拙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婶……别难过了……不值得……要不……要不我给你唱首歌吧?我唱歌可好听了……”他试图用自己方式安慰她。
泰迪娘抬起那只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轻轻覆盖在罗隐正在为她擦拭泪水的小手上。
她的手心很粗糙,却很温暖。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摇了摇头,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好孩子……婶没事……”
她低下头,看着眼前这个眉眼精致、眼神里充满了担忧的男孩,深深地、无力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里饱含着无尽的辛酸与认命:
“不好意思啊豆丁……让你看笑话了……瞧瞧我们这家……唉……婶也不知道……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摊上这么个家……这么个人……”
罗隐看着她绝望的神情,心里一软,继续用他那“抹了蜜”的小嘴安慰道:“婶,你别这么说自己……你又勤劳,又能干,把家里收拾得利利索索的,长得也……也挺耐看的!我……我要是你老公,我肯定把你当宝贝疙瘩供起来,恨不得一天疼你八遍都不够!李大伯他……他不知道珍惜,是他眼瞎!他早晚有后悔得肠子都青了的那一天!”
他这话说得真挚,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管不顾的热忱。泰迪娘听着,泪水虽然还在流,但那紧绷的肩膀,却似乎微微松弛了一点点。
在这个冰冷绝望的家里,产生不合时宜的温暖,像一丝微弱的光,勉强照亮了她心底无尽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