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艾尔巴夫出发,已经过了三天。
联姻协议谈妥,洛基王子将会迎娶萝拉。
巨人族开出的条件比预期中更苛刻,字字句句都夹着傲慢与试探。
但在当前这个局势下,那已经是最稳妥的选项。
至少在妈妈眼里是如此。
卡塔库栗坐在舰桥底层的无窗舱室里,空间狭窄、沉闷,像是故意造来让人静下来思考,或是让一个人的沉默有处可去。
他没开灯。
只有船身与浪之间的碰撞声,一下一下,像时间被摔碎在水面上。
黛博拉说她要拿掉孩子的那天,他没有多问。
他心里早有答案,事情该怎么处理,他一直很清楚。
只是没想过,会这么沉。
事情该怎么处理他心里早有答案,只是他从没想过会这么沉。
她哭的样子,他还记得。
那天她没躲,他看见她背对他坐着,手撑在床缘,像是撑着什么快要碎掉的东西。
她没有出声,但肩膀在抖,头发湿了,像是被雨淋过。
她不是会撒娇求饶的人,也不是那种一碰就碎的瓷器。
她一直很清楚自己该怎么活着——
安静、顺从、不去招惹谁的权威,哪怕再痛也得撑住。
她会怕。也会哭。但从不让情绪溢出来。
那天的她,只是默默地崩溃,悄悄地想结束。
孩子…有可能是他的。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是旁观者。
他强行介入她的生命,不止一次,也不止一次让她哭。
他不是什么体面的存在,甚至比克力架更糟——
至少克力架从不隐瞒他的欲望,而他,总是用「保护」的名义接近,然后伤害。
那孩子是什么时候有的?他不清楚,也没问。
问了又如何?那不是她该被逼着回答的问题。
她说想打掉。他当时点了头,也说了会帮她安排医生。
语气平静,像是在安排一场会谈,或是盖章处理一份文件。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完那句话,语调压低、嗓音哽咽,却极力压住颤抖。
她总是那样——
即使崩溃,也要撑得体面。
她不是想这么做,她只是知道,不能留下。
她知道现在她名义上是多拉吉的妻子,而多拉吉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她知道这个孩子一旦留下来,不论父亲是谁,都是在对妈妈的权威开火。
那不是她的错。但一旦消息传出去,她会被视为背叛了妈妈、背叛了整个夏洛特家族。
那错会算在她头上,没人会管她是怎么被逼上这条路的。
她已经困在这里了,一辈子都出不去。
他们给她的,是囚笼,不是婚姻。
他知道自己也是建造这座笼子的人之一。
这是他的选择。他做了,也不后悔。
可他不能让这座笼子再长出倒刺,刺死她。
那孩子——无论是谁的——只会把她推得更深。
所以他会处理。
他安排那个医生,确保过程干净、安全,没人知道。
她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该为他们的选择付出生命。
不管他自己是不是也曾偷偷想过:「如果那是我的孩子呢?」
他承认,那念头曾经闪过。但那不重要。
他没资格怀这种想法。
那种温柔、期待、认同,从来不属于他。
他该做的,是让她活下来。让这件事彻底埋进水里,谁都找不出来。
他不能心软,也没资格留恋。
外头的海风又起了,吹得整艘船微微晃动。
他伸手撑住额头,手指下压,像是要把什么碎裂的东西按回去。
舱室一角的白色小电话虫突然「哔噜哔噜」震动,睁开眼,触角微微发颤,一副刚从梦中醒来的模样。
牠的嘴角动了几下,摆出一个熟悉的表情。
是布蕾。
卡塔库栗没有多想,弯下身,按下接听器,沉默地接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