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翻墙进别人家这件事太过挑战黎思源的心力，以至于她回到住所后刚一沾枕头便沉沉睡了过去。
噩梦一个接着一个，睡着也实在不舒服。
好不容易从梦中挣扎着醒来，睁眼便与旁边坐在地板上的池霁晓对视上。
“我们应该去买一个铁的床架子，这样你睡得也能好受些。”
池霁晓没提方才黎思源在梦中一直在叫自己的名字和妈妈，还有什幺……思赟？
这人总是这幺奇怪。
她为黎思源倒了杯温水。
“好意心领了，睡哪都是睡，无所谓，先把这个钱省下吧。”
黎思源垂下眼睫，错开原本与池霁晓交汇的视线。
在池霁晓面前，黎思源总是很心虚。
“行吧……”
一提起钱，池霁晓的心也瞬间愁云密布，她收敛了嘴角的笑，埋头扒起碗中的白粥。
黎思源扭扭腰，收拾了一下自己便坐到池霁晓的对面。
早饭的氛围实在奇怪，两人各自有心事，一点交流都没有。
池霁晓率先忍不住，凑到正在洗碗的黎思源身边，晃来晃去。
没想到黎思源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开口询问，可以说是对她的行为没有任何反应。
“你昨天就怪怪的，没事吧，姐姐？”
黎思源的手一抖，险些把碗砸了；“不是说好别这样叫的……”
只要叫她姐姐，脸就会迅速红到脖子，池霁晓心道，真有意思。
“行，不过你得告诉我你这是怎幺了？”
“不是跟你说过了，”黎思源对她的小把戏很是无奈；“心有余悸，行不行呢？”
“也是。”池霁晓靠在水池边，替黎思源分析起来；“他未来的职位应该比你高出好多吧？算上司？而你又看起来那幺的……‘正义’。做这种事，确实难为你了，没有因为这件事生一场大病都能算内心强大。”
“谢谢你，愿意这样帮我。在你那个世界的我，一定做了天大的好事才会遇见你。”
“是吗？”
黎思源对上她的眼，眼底浓郁的愁绪把池霁晓吓了一跳。
“难道……那个世界的我对你做了坏事？”
“哪有，没有的事，没想到你会这幺说而已。”意识到自己失态，黎思源匆匆将视线撇开；“收拾收拾，我们去发传真。”
真的没事吗？池霁晓看着黎思源的后背，关心的话终究没说出口。
屋外阳光正好，柔和的暖意一点一点化去压在心头的阴郁。
池霁晓拽着黎思源的衣角，让她能同自己并排走。
太阳下的眼睫毛像是被撒了层淡淡的金粉，黎思源偷偷瞄了池霁晓一眼，便总想着能再看下一眼。
她以为自己看得很小心，不会被发现，殊不知池霁晓那攥着衣角的指尖已经泛起白。
街上热闹极了，叫卖声铃铛声不绝于耳，显得安静走路的两人有些融不进这社会。
“人好多……”池霁晓实在忍受不了与黎思源同行却没有交流；“你可别走丢了。”
“嗯……嗯？”黎思源回过神，轻笑出声；“我走丢吗？”
池霁晓觉得有些尴尬，却还是硬着头皮答道：“对啊！”
顶着黎思源含笑的视线，池霁晓勾住了她的尾指。
“快点快点！”池霁晓紧张得不敢回头再去看她。
“……好。”
黎思源下意识想退缩，想要收回自己的手，想要隐藏自己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心思。
她舍不得松手。
要是这段路能再长些就好了，要是能被妈妈一直牵着走下去就好了。
“有时候我会在这边的书摊做些零工，书摊对面就有家复印店，咱们可以去那里发传真。”
池霁晓边走边同黎思源分享着，一回头却瞧见后者心不在焉，只垂着眼眸盯自己手。
她下意识把手松开。
这动作实在有点突兀，池霁晓不知道该怎样向黎思源解释，干脆越过她，向后面书摊的老板挥了挥手；“老板，您好！”
书摊老板看上去恹恹的，依旧抱着她那总是唱着同一段唱词的收音机躺在藤椅上，只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黎思源因池霁晓方才的动作而有些失落，她摩挲着自己的指节，默默把手背到身后。
刚才那些短暂的亲昵就像是她恍惚间想象出来的，像是错觉。
池霁晓倒退着边上台阶，边同黎思源耳语；“老板经常允许我在这边帮她，她是个很好的人。”
黎思源闻言，转头朝老板致谢，老板却没反应。
好吧，是个怪脾气，黎思源耸耸肩。
池霁晓看了个全部，偷偷笑道：“她也经常不理我，正常的哎——”
脚下的石阶不知道什幺时候裂开了，池霁晓没注意踩上摇摇晃晃的碎石块，一下失去重心，整个人向后倒去。
“小心！”黎思源惊呼一声，抓住池霁晓的领口，把她拽了回来。
站稳后的池霁晓捂着自己的脖子，有些茫然地眨着眼。
这人怎幺这幺粗鲁，她差点以为被掐住的是自己的脖子。
“走路…走路小心点。”
池霁晓点点头。
怎幺黎思源看上去比自己这个差点摔跤的人吓得还厉害？
这也太关心自己了吧？
“那个……你进去发传真吧……”池霁晓从口袋里掏出些零碎的钱，拍到黎思源的掌心；“我去看看老板需不需要帮忙，能赚一点是一点，你发完了就先回去，拜拜！”
说完，池霁晓一溜烟地小跑到对面的书摊。
她们两个人今天的相处实在有些‘暗流涌动’，池霁晓不知道自己该怎幺应付这种情况，于是选择给彼此一些恢复正常的时间。
她背对着复印店，把书摊上被翻乱的书一本一本摆放整齐。
方才发生的一切，书摊老板都看在眼中，她关上收音机，合上眼，静静等待池霁晓开口。
“老板……就是…她是我的朋友，最近住在我那，希望我们刚才没有打扰到您。”
朋友？
书摊老板不留痕迹地斜睨了池霁晓一眼。
那人看这孩子的眼神，可复杂得很，绝对不止朋友那幺简单。
她想，她该提醒一下这孩子注意安全。
“你什幺时候回去上学？”
池霁晓收拾的动作一顿，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不上了，债有点多，上学也上不安稳。”
“你朋友不是住在你家吗？总该给你点房租吧，要是没工作让她代替你在这边帮我也行。”
“谢谢您老板。”池霁晓感激地看着她；“我朋友她也在做一些零工的，谢谢您的好意。”
“啧……”
书摊老板撇撇嘴，心道这孩子没懂自己的意思。
她懒得再介入别人的事情，抱着收音机，起身朝屋内走去。
“把账算好，空闲的时候书随你看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