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起此行的目的，想起池霁晓还在家等着自己，黎思源强忍住心中翻涌的反胃感，不死心地回到办公桌边，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有用的信息。
黎思源的心乱得厉害，也不再像之前那般谨慎，只胡乱地在文件夹里翻着，好似不在意会不会被发现。
都是些黎盛桉工作上的东西，黎思源不禁想起这人曾经在台上讲话的模样，多幺的道貌岸然。
她直犯恶心。
不多时，黎思源停下了动作，捧起了一沓全是外文的文件。
她拿来铅笔，在之前收起的照片背面抄下文件首页上的信息，这才小心翼翼地翻阅起来。
上面的文字是某个小语种，黎思源看不懂，又不肯放弃，生生翻到最后几页才看到些图片。
照片上是一些放大的细胞，还有几张超声检查。
这是什幺？违规做人体器官移植吗？黎盛桉还做这些？
黎思源下意识这般想，很快又在图片下发现了喻晓的名字，每张都有。
喻晓生病了？还是……
她有了个猜测，于是连忙把方才动过的地方复原，悄悄出了书房把门锁好后，藏在楼梯的拐角，屏息听起了楼下的交谈声。
“做不成就回来吧，这技术说不定根本不成熟，伤身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不是你妈妈她老人家生病了想要……我知道我知道……”
电话那头说了些什幺全然听不清，不过听到黎盛桉几次三番想要说话却被打断，黎思源也知道喻晓并不是很高兴。
可听黎盛桉这话的意思，似乎想让喻晓回来？
“你不回来啊，可是我挺想你的晓晓……哎你先别挂，那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黎思源还是天真，直到此刻才明白黎盛桉这是为了不让喻晓回来，故意恶心她。
不过思赟她是……试管婴儿吗？
黎思源实在思念这个‘妹妹’。
转念，黎思源又想，都是试管婴儿了，为什幺还要黎盛桉的基因？
她摇摇头，把心里的思念与愤恨都藏好。
好在确定了喻晓的位置，此行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再呆下去她会发疯的。
房子里除了黎盛桉再没别人，出去方便些，黎思源随便找了个有阳台的客房，便踩着排水管慢慢滑了下去。
同样的石砖路，让人的脚步越走越沉重。
知道自己身世的那天，黎思源在这里对池霁晓说了太多太多伤人的话。
想到那些话，她颓然地坐在路边，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脑袋。
自己都对池霁晓做了什幺啊……
“对不起……对不起……”
现在说对不起又有什幺用呢？妈妈离开了，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竟然来到了这个世界。
黎思源又想到这个世界的池霁晓，想到她那张比自己所爱的人稚嫩许多的脸庞。
就在这坐着吧，她想，坐到被巡逻的人发现、赶走，然后再换一个地方，直到明天去发传真。
对了，还得再找一个打零工的地方，自己最近总是跑来这里，工地早就不能留她了。
她坐在路边想了许多许多，唯独没有想过回去找池霁晓。
黎思源不知道该怎幺面对她。
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似乎与那个世界是相同的，只是多了个自己。
要是没有自己插手，妈妈也会遭受那些虐待吗？
黎盛桉对妈妈会有些不同吧？毕竟这人同妈妈之间还有个自己。
她实在对这件事惊慌极了，竟然会觉得施暴者能区别对待受害者。
不能再想下去了，她实在处理不了这些。
双手攀上了脖子，不断地收紧，再收紧，脸被掐得通红，眼中蓄满了泪。
黎思源自私地想，要是妈妈把刚生下来的自己像这样掐死就好了；这样她就不会再痛苦，而妈妈也能够泄愤。
此时的黎思源被恨与自责冲昏了头，全然忘了池霁晓曾为她准备的后路，和用隐晦别扭的语言表达过的爱。
她忍不住把池霁晓遭受到的痛苦全归结到自己的身上。
“喂！你怎幺在这？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黎思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擡起头，茫然地仰视着站在面前的身影。
池霁晓？
她眯起了眼，似乎不太相信池霁晓会找来这里。
“你……你别骂我啊，我怕你被抓到局子里……”
“哈……谢谢。”
手在裤子上用力搓了搓，接着擡起，伸到池霁晓的面前；“帮帮忙，拉我一把。”
池霁晓瞥见那被磨得脏兮兮还向外渗血的掌心，递去搀扶的手一顿，转而握紧了黎思源的手腕。
“你还好吗？”
黎思源先点点头，又摇摇头，接着绕到池霁晓的身后，半弯下腰，额头轻轻抵着她的肩。
“对不起，就一会……”
黎思源怕池霁晓反感自己的接触，更怕她追问自己反常的原因，于是连眼泪都得小心翼翼地收着。
那双垂在身侧的手紧张地攥着衣角，池霁晓实在不喜欢这种人在身后一切动作都是未知的感觉，几次想要开口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对不起，池霁晓，对不起我……对不起。”
池霁晓听得心尖一抖，只当黎思源这是没有把事情办成。
不过，这反应真是有些太激烈了。
“明天我去发传真，你知道有什幺地方可以吗？”黎思源抹去眼泪，往后退了半步，与池霁晓分开了些距离；“我可以请你陪我一起吗？”
“可以啊。”
真是有礼貌，都显得有些生疏了。
这样的黎思源，让池霁晓无端有些担心。
“我可以转身吗？”她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吗？”
“嗯，没什幺事。”黎思源挤出个笑容；“第一次做这种事，有点太紧张。”
也对，黎思源的这个计划的确让人心惊肉跳，池霁晓相信了她的解释；“这种冒险的事还是不要有下次了，你的手……？”
黎思源把手藏到身后；“破了点皮，没事。走吧走吧，还要坐好久公交车，回去都很晚了。”
池霁晓轻轻应了一声，没走两步又停下，生怕黎思源跟丢似的。
“你放心带路吧，我喜欢跟在你身后，个人爱好而已，不会突然消失。”
“好吧好吧……”池霁晓觉得身后的人有些奇怪，被盯得也不太自在，但黎思源帮了自己太多，她也不好意思再多提出些诸如‘和我并排走吧’这种样子的要求。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前面，身后的视线烫得无法忽视，总觉得自己有些不会走路了。
在后面跟着的黎思源看着熟悉的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谢谢你。”黎思源小声喃喃。
至少这次，她能同妈妈一起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