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璀璨,将巍峨的宫殿照得亮如白昼。琉璃盏中琼浆玉液荡漾,金盘内珍馐美馔飘香,丝竹管弦之音靡靡绕梁,身姿曼妙的舞姬随着乐声翩跹起舞,席间文武百官觥筹交错,笑语喧哗,一派极致的奢华与升平景象。
然而,这场盛宴真正的主人却迟迟未至。
正当酒过三巡,气氛微酣之时,一道尖锐而极具穿透力的嗓音划破了喧闹:
“陛下驾到——!”
众人闻声,立刻放下杯箸,敛衣正冠,齐刷刷地跪伏在地,高呼万岁。目光却都忍不住偷偷向上瞥去。
这一瞥,却让所有人都惊得险些忘了呼吸!
只见平日冷酷威严、从不许人近身的厉狩,竟亲自抱着一个女子,大步走入殿中!那女子身披一件玄色绣金的宽大斗篷,几乎被完全包裹其中,只露出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却依旧能窥见惊世容颜的小脸,以及一双盛满了惊惶与无助的眼眸。
厉狩对满殿跪伏的臣工视若无睹,径直走向那至高无上的龙椅。他动作看似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将怀中轻颤的人儿小心翼翼地安置在那宽大冰冷的、象征无上权力的宝座之上。那娇小的身影陷在玄黑的龙椅中,对比强烈得令人心悸。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转身,玄色龙袍在灯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声音平缓却瞬间压过了所有乐声:“众卿平身。宴席继续。”
音乐再次响起,舞姬重新起舞,但所有人的心思都已不在宴乐之上。目光或明或暗,都胶着在那龙椅上的绝色女子以及她身边那位深不可测的帝王身上。
厉狩慵懒地靠回龙椅,一手执起金杯畅饮,另一只手却极具占有性地环着身旁女子的腰际,指尖甚至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她腰侧的曲线。他冰冷的视线扫视着下方的热闹,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心排演的戏剧。
汐僵硬地坐着,浑身冰凉。她记得他说要带她来看一场“好戏”。她不安地垂下眼帘,目光怯生生地扫过下方觥筹交错的人群。忽然,她的视线定格一位衣着华贵、眉宇间却笼罩着浓重忧惧的王爷映入眼帘。
如同惊雷炸响在脑海!
彭林王?!他怎幺会在这里?!
汐整个人如遭雷击,血液仿佛瞬间冻结,身体僵直得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呼吸骤然停止!
她无法忘记那个晚上,厉狩因为彭林王的原因而对自己的羞辱。
所以他要自己看的是这个吗?
几乎是同时,头顶传来一声低沉的、带着一丝玩味笑意的声音:“看到了?”
汐猛地回过神,仰起苍白的小脸,看向身侧的男人,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陛下……这是什幺意思?”
厉狩并未低头看她,目光依旧落在下方,唇角勾着冰冷的弧度,手指却加重了力道,捏得她细腰生疼:“别问。看着就好。”
这时,司礼官高声宣布,宴会的重要环节开始——展示西临国战败后进献的贡品。一箱箱奇珍异宝、一卷卷舆图户籍被擡上殿前,群臣纷纷起身,高举酒杯,颂扬陛下武功赫赫,四海宾服,阿谀奉承之声不绝于耳。
厉狩心情似乎颇佳,大手一挥,将不少珠宝锦缎当场分赏下去,引得谢恩之声此起彼伏。
汐被这狂热而虚伪的氛围压得喘不过气,心中隐隐明白了这只是一场庆功宴,一场炫耀武力与战果的盛宴。但她不明白,彭林王为何会出现,而陛下又为何独独让她“看”着。
就在气氛最热烈之时,御座上的厉狩忽然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清脆的磕碰声并不响亮,却像一道无形的命令,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乐停工停,所有目光都聚焦于他。
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缓缓扫过席间那位坐立不安、额角已渗出汗珠的彭林王,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威严:
“王叔。”
彭林王浑身一颤,几乎是弹跳着起身,踉跄扑通一声跪倒在御阶之下:“臣……臣在!”
厉狩慵懒地靠在龙椅上,手臂更紧地箍着怀中微微颤抖的汐,指尖甚至有意无意地抚过她冰凉的脸颊。他垂眸看着阶下抖如筛糠的王叔,唇角勾起一抹看似愉悦,实则令人胆寒的笑意:
“朕今日心情甚好,还得多谢王叔……前些时日,煞费苦心送给朕的这位美人。”他刻意加重了“煞费苦心”四个字,每一个字都像冰针扎在彭林王心上。“朕,十分喜欢。”
他顿了顿,享受般地感受着怀中汐瞬间的僵硬和彭林王愈发剧烈的颤抖。
“如此大功,岂能不赏?”厉狩的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戏谑,“今日,朕便当着众卿的面,好好赏赐王叔。”
彭林王不知道厉狩要做什幺,只能客气道:“臣不敢!臣惶恐!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臣万万不敢求赏!”
“诶,”厉狩轻轻擡手,打断了他的话,“赏还是要赏的。听闻王叔近日武艺又有精进,”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向殿外那传来隐隐兽吼的方向,仿佛在谈论一件趣事:“恰好,西临进贡的奇兽中,有一头黑纹虎王,据说是百兽之王,野性难驯,凶猛异常,朕看了都觉得颇有兴致。”
他微微向前倾身,目光如淬毒的利刃,牢牢锁死地上几乎瘫软的老者,唇角那抹残忍的弧度愈发明显:
“寻常赏赐未免俗套。不如就请王叔下场,亲自展示一番身手,驯服此獠,让朕与诸位爱卿也开开眼界,如何?若成功,这岂非是一段佳话?”
此言一出,满场死寂!连丝竹之声都已不知在何时停止,空气凝固得如同铁块,沉重的压力让所有人都难以呼吸!
赏赐?这分明是虐杀!
谁人不知彭林王年事已高,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昔年那点战场上的微末武艺早就荒废殆尽?而那黑纹虎王,乃是西临十万大山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妖物,体型壮如小山,獠牙利爪可断金石,嗜血成性!这根本不是展示,而是送入虎口!
彭林王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冷汗如瀑般浸透了他的后襟,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失禁。他猛地以头抢地,磕得砰砰作响,哭嚎声凄厉得破了音:
“陛下!陛下饶命啊!臣老迈无能,筋骨朽坏,绝非那虎王对手啊!那是猛兽!陛下!求陛下看在臣多年忠心、看在宗室情分上,饶了臣这条老命吧!陛下——!老臣知错了!老臣知错了啊!”他语无伦次,已然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