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们的宴会有时能连续办上数日,或是结伴外出游行,宝珠没这样大的兴致,只打算到了夜里就走。
猜想中的刁难和议论都没出现,偶有几人结伴而来不认得宝珠,得知身份后也是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及她平日的喜好与去处。耳旁众人的谈话不外乎是神都之内大大小小的闲事,又或是哪一处的绣娘手艺好,哪个铺子出了新料子。
宝珠听得昏昏欲睡了,问了府上下人客房在何处,想着干脆睡到里头什幺也不问;跟着小厮沿着游廊走,迎面而来一位妇人鬓发灰白,面容和蔼,原本在与身旁侍女谈话,视线飘到宝珠身上,那妇人面色一喜,又恍惚道:“你…宝珠?是世子妃吗?”
宝珠反应很快,想起陆濯上回提起的郎中夫人,她看这位妇人的年岁也对得上,便点头道:“老夫人还记得我?”
郎中夫人红了眼眶,想拉宝珠的手,最终也只是朝她走了几步,颇为感慨:“你都这样大了,我一直想找个机会问问你这些年好不好……你不记得我了吧?你小时候,在你娘的怀里朝我笑,小小一个人儿。”
宝珠是不记得了,她年少时的记忆很模糊,抱过她的人、亲近过她的人都很多,兴许是爹娘实在喜欢她,恨不能常常抱到人前炫耀一番。
她不答话,那夫人也了然:“你那时候太小了,后来过得如何?永宁去得早,宝仁那孩子待你如何?”永宁是母亲的字,能这样称呼,想必当年这位夫人和宝珠的娘亲关系很亲近。
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关切,宝珠感激之余,也感到变扭,兴许是难为情,她尴尬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是讨厌眼前妇人,只是再提到从前的事,她居然哑口无言。
到最后,她只是说:“一切都好。”
她生疏僵硬的回应让人连连叹息,妇人又说了些从前的事,临到要分开,又问了句世子如何,宝珠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姑姑只好解围,说世子妃累了。
这并不是说谎,宝珠很累,她出门走动一趟,陡然失去了愤怒、伤心的动力,也无法快乐,过去的事不想再回忆,以后的事她不想知晓,前院热闹的笑闹声都离她很远很远。她躺到客房里,心中只有淡淡的疑惑和疲倦。
等陆濯夜里来接宝珠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她。
她已经在客房里睡了一觉,这时候眼里还有惺忪睡意,一上了马车,她就要了披风将自己裹起来,陆濯见她状态不对,问:“遇到了何事?”
宝珠眨了眨眼,一动不动地缩着,不想开口。
陆濯试着将她抱在怀里,宝珠没有挣扎,但也没有回应,呆呆望着一处发呆,然后又闭上眼,看上去很累。
即便陆濯轻轻揉她的脸颊,宝珠还是纹丝不动,像个缩在蛋壳里的小鸡。
陆濯起身去问跟在她身旁的侍女姑姑,众人将今日一切见闻原原本本告诉他,听起来一切如常,不知症结出在何处。
姑姑揣测一番,壮着胆子道:“或许,世子妃当真只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