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房门被砸响。
冯清清拉开房门,见到陆雪薇,不可避免地联想起那晚窃听到的兄妹秘闻。
真情告白,伴随着对她的贬低。
冯清清眉毛抖动一下,缓缓抱起双臂,交叠胸前。
陆雪薇站在门外,凭借身高的优势,俯视着她。两人四目相对,相互打量。
寒风凛冽的冬日,陆雪薇只着一件敞开的驼色狐毛大衣,内里一袭亮眼灼目的红裙,配合她精心描画的妆容,冷峻的神情,显得整个人尤为倨傲。
冯清清率垂下眼眸,后撤一步,握住冰冷的门把,“没别的事——”
“你也不过如此。”陆雪薇出声打断,收回放肆打量的目光,落在对面那张素净的脸上,红唇勾起讥诮的弧度,“除了三番两次躲在角落偷窥,你还有什幺本事?”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幺。”冯清清擡头直视她的双眼,顿了下,鄙夷道:“与其说怕被看见,我更怀疑某人是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作秀。你很怕被冷落,无人关注吗?”
陆雪薇脸色骤变,姣好的面容因愤恨而变得扭曲,她猛地上前欺近半步,扯出一抹冷笑,“别和我耍嘴皮子功夫。冯清清我告诉你,你得意不了多久。连路边的野狗都懂得摇尾乞怜,讨人欢心。你呢?你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究竟还能维持多久。没有人会永远忍受你的故作清高。他们迟早会看清你的真面目,皮囊底下到底有多幺恶心、丑陋!”
冯清清呵了一声,眉毛都没皱一下,扬起唇角,极其纯真地说道:“多谢你的提醒,今后我一定会好好对待他们的。”接着,她歪了歪头,又道:“对了,那你岂不是只即将被人扫地出门的丧家败犬?”话音刚落,她握住门把,重重地阖上门,隔住了那张气急败坏的脸。
房门底部传来两声急促的闷响,冯清清想到她脚上那双尖头的黑色高跟鞋,唏嘘地撇撇嘴。
愤怒会使人失去理智,制造痛苦,最终也被痛苦反噬。
难怪近来与陆谨阳争吵时,他总保持一副毫无波澜的模样,犹如一潭死水,平静地吞没了对方释放的所有恶意与怒火。兴许最终会像凝聚大招一样,一股脑地砸别人脑袋上。
冯清清恶寒地抖了抖肩膀,下意识想咕哝几句坏话,却忽然想起那张泛着红肿的脸,以及匆匆走进夜色的孤单背影。
一口郁气堵在喉咙,瞬间堙灭方才吵赢口水仗的快意,冯清清不知不觉走到窗边,朝下望了一眼。
外面静谧万分,没有一点人影归来的迹象。
冯清清抿了抿唇,心想今天回来真是个错误决定,一切都糟透了。都怪那个填错地址的快递,冯清清嘟着嘴,扭脸瞥了眼仍躺在门边角落的快递盒,此刻对它一丝一毫的好奇都没有了。
翌日清晨,因昨晚懈怠没有排尽乳汁的冯清清,疼得满头大汗,狼狈地跪在门旁,拆开快递,磕磕绊绊地组装起吸奶器。
费了大半天功夫,终于可以使用。冯清清撩起衣摆,急切地将瓶口对准乳房,按下开关。
没有任何准备,一股强大的吸力突然开始扯拽她肿胀的乳房,无法抑制的疼痛瞬间爆发开来。她尖叫一声,甩开手,痛得在地上蜷成一团,手指在身后胡乱地摸索,指尖四处乱按,不知过了多久,嗡嗡作响的机器终于停了下来。
冯清清翻过身,紧紧闭上双眼,大口大口啜气,她能感受到有两股温热的液体正顺着乳房向下流淌,流经小腹,滴向地板。
指尖的黏腻,充满耻辱的滴答声,仍然硬胀的乳房,无一不让她想流泪。她吸了吸鼻子,从地上爬起来,目光扫过瓶中仅吸出些许的乳汁,咬了咬牙,倏地伸出手掐住右乳,另一手碾住乳尖,又拧又挤。
乳汁滴滴从乳头溢出后,她连忙起身奔向浴室,用近乎折磨的办法,勉强排出了些许。
这样做的后果是,乳头红肿得几近破皮,白皙的乳房也被掐得红彤彤的,像刚经历了一场异常残暴的性虐待。
她顶着苍白的脸蛋从楼上下来时,方好被吓了一跳,忙问她怎幺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冯清清揉着眼眶,作出疲惫的模样,解释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这样怎幺行。”餐桌上,方好一脸疼惜地看着冯清清,“等会我帮你和老师请假,今天就在家休息吧。”
冯清清正盯着眼前的米粥发呆,闻言连忙摇头拒绝,“不用了,等会我在车上睡一会就好了。”她努力撑起一个微笑,安慰方好,“就是有点困而已,用不着请假。”
不仅不能请假,为了消除此时乳房内的硬肿,她必须得去学校一趟。
餐桌另一侧,陆雪薇的筷子尖在瓷盘上划出刺耳的刮擦声。她冷冷地看了眼扮演母女情深的二人,将餐巾揉成团砸在碗沿,“我吃好了。”起身离席。
经过陆谨阳身边时,脚步不自觉地顿了顿。她瞥见他脸上那道已经结痂的伤痕,嘴唇微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始终垂着脸,纹丝不动,对她的注视毫无回应,像一尊沉默的雕像。陆雪薇只觉一阵无趣涌上心头,仿佛自己的犹豫和关心都成了一场可笑的闹剧。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随后,她咬了咬嘴唇,加快了脚步,那匆匆离去的背影,带着几分怨愤与不甘。
“雪薇?”察觉到陆雪薇的不快情绪,方好唤了一声,陆雪薇脚步不停,方好蹙起眉头,起身跟着追了出去。
一时之间,餐桌只剩下面对面的二人,他们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目光短暂交汇,又匆匆错开,默契得甚至有些刻意。
这份静默跟随他们,一直延伸至车厢。
车内,只有轻微的引擎声和指尖偶尔敲击屏幕的脆响。陆谨阳侧过脸,只见冯清清无精打采地斜倚在座椅上,怀里抱着手机,眼睛紧紧地黏在屏幕上,那模样,好似在焦灼地盼着什幺重要消息。
他下意识地攥紧手心,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今晚回家住吗?”
她半垂的眼睫颤了颤,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两下,又迅速垂落,像要藏起什幺,几不可察地点点头:“嗯。”
陆谨阳肩头那点绷着的劲儿无声地松了,嘴角牵起一个很浅的弧度,声音也低了下去:“好,放学见。”
“嗯。”
也许是这声应答给了他一点底气,他深吸一口气,松开不知何时握紧的拳头,摊开掌心,将一直攥着的巧克力递到她眼前:“早上看你没吃多少,垫垫肚子。”
他保持着递出的姿势,目光从她低垂的眼睫慢慢滑向自己的掌心。时间在沉默中拉长,久到他几乎以为那点微弱的回应已是极限,她不会再给更多——
一点温热倏然落在掌心,又飞快地缩了回去,像一片羽毛轻轻擦过。柔细的嗓音轻不可闻,“谢谢。”
陆谨阳只觉得掌心一阵酥麻,那感觉顺着指尖窜进手臂,又直直撞进胸腔。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有点哑:“不用谢。”
下车后,他的目光仍黏在她背影上,脚步不自觉跟了上去。他隔着几步距离,影子般缀在她身后,胸腔里那点隐秘的雀跃,像攥着颗舍不得拆的糖。
直到她在教学楼前停住,又突然调转方向,朝着体育馆那排蓝白相间的长廊疾步而去。她在长廊尽头和一个男生汇合,甚至没左右张望,就跟着对方闪身进了器材室。门锁咔哒落下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陆谨阳从廊柱的阴影里走出来,盯着那扇紧闭的铁灰色门板。喉头像被什幺东西突然哽住,方才那点虚幻的甜意瞬间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苦涩,如同被打翻的药罐,迅速在心中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