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的光柱里，细碎的尘埃浮动，地面突兀出现的巨坑仿佛撕裂的巨口，吞噬所有窜逃的光线。
坑底传来持续的低鸣，不像是风声，像是某种粘稠沉重的液体在缓慢流动，涌入垂死老者口中，堵住叹息和呜咽。
祝言的心微微收紧，她一直逃避的问题撞进脑海：缉魔科这个“魔”字，到底意味着什幺。
那魔字像块秤砣坠在她的心上，细线不断收集，接连不断的事件总让她难以停下来深究，那细丝底下坠着的到底是什幺样的东西？
“新人就是新人。”孟柯用鞋碾碎脚边的一块碎石，“看见个坑就能走不动道。”
“应该是地下管道破裂导致的地陷。”宋月楠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解释给所有人听，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陈汀：“小场面而已，进了这部门，以后你只会记得一句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所以，你得罪谁被发配来的？”
“小心些。”祝言打断他，“坑洞的边缘弧度太规整了，不像自然塌陷……”
她不想正面回答陈汀，她可不想自己吐槽厉野的话，第二天就变成厉野电脑上的录音。
祝言的话让他们沉默了一瞬。趁孟柯转身，陈汀比了个大拇指：“观察力不错。”
“话说，我们为什幺不用夜视仪，用手电显得我们部门好穷。”陈汀碎碎念。
“你忘了？本来就穷。”宋月楠补刀，“你今晚话为什幺这幺密？为了在新人面前表现？”
“……哪有……”陈汀快速看了祝言一眼，发现她完全没注意到这边，他眼里闪过一丝促狭，很快抿着嘴不再讲话。
祝言确实没在听他们说话，其实她很避讳执行任务时陈汀这样浮躁的性格。比起团队行动，她还是更喜欢个人行动，所以卧底很适合她，归队后反倒不太适应，这一适应就是好几年。
她的幻觉好像严重了，上一秒还看见洞口边缘似乎有东西在蠕动，下一秒再看就只瞧见手电光线下飘浮的尘埃。
四个人静默后，发觉那股焦糊的气味越来越浓。每走一步，前人的鞋底都会带起混着炭灰的尘土，其中隐约夹杂着蛋白质烧焦的甜腻气味。祝言对这种味道很熟悉。想起这里的惨剧，尤其是一些来不及疏散、手脚不便的退休警察，其他人心照不宣地保持了沉默。
特制手电的光斑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渺小。楼梯井还算完整，他们踩着残缺的台阶向上走，玻璃碎片在脚下发出细碎的破裂声。
凭着对这里的熟悉，祝言很快带着他们找到了203室。烧焦的门牌勉强能辨认出“203“的轮廓，相邻房间的门牌也提供了佐证。孟柯没再发表意见，但他扫过祝言的眼神明确写着“看你还算有用”的意思。
门是费了好大力才推开的，手电扫过之处是挤压变形的房间。
当祝言准备跟进房间时，孟柯伸手拦住：“你们两个就留在外面警戒。”
祝言点头接受安排。宋月楠欲言又止，看了眼陈汀，不放心地低声说：“保持警惕。”
“嗯，如果你们二十分钟没出来，我们就撤退呼叫增援。”祝言看了一眼时间，如果不是任务，她并不建议在这样的危房待上二十分钟。
孟柯皱眉但也无话可说，毕竟他也不想把命搭在这样含糊不清的任务上。
“D级而已，你太紧张了吧？你刚刚说二十分钟的时候，我都以为情况很严重。”孟柯两人进入203的瞬间，陈汀就凑了过来：“你不好奇吗？那个黑匣子不简单，不然不会让我们大半夜来找。”
“他们看到的任务肯定跟我们看到的不一样，孟队有什幺没告诉我们。”
祝言冷不丁看他，也不说话，直到陈汀结结巴巴，眼神闪躲。
“大晚上的，你别这样看我。”陈汀结巴完，神色一凛：“你该不会是灵视看到什幺了吧？”
“什幺灵视？你能稍微安静会儿吗？”
陈汀耸肩，“好吧，看来你真是什幺都不知道就进来了啊。”
祝言盯着他，这下陈汀终于安静下来，默默拨弄手边的面具，像是被家长斥责的小猫，只能委屈地玩弄手边不像玩具的玩具。
祝言长呼了一口气，然而她刚转过身去观察203室的动静，就听到身后陈汀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又怎幺了？”
下一刻，祝言表情顿住，身体动作已经先于意识，她飞身跃起，死死抓住从栏杆处坠落的陈汀。
好险！抓住了！
陈汀不知什幺时候脸上又带上了那面具，倒是听话地也不叫不喊了，只是静静看着她救他的举动，甚至另一只手垂在空中，也不发力。
被吓傻了还是被撞晕了？祝言没时间去生气，尽管他们只是在二楼，但底下还有个不知道多深的坑啊！那破损的栏杆从刚才掉下去，直到现在都还没发出落到底的声音。
感谢她臂力还行，此刻她半边身子攀在二楼边缘，缓缓地将死尸般的陈汀往上拉。
就在这时候，陈汀的下巴微微擡起，面具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向她的身后。祝言陡然惊得汗毛乍起，心跳加速。
一瞬的推背感后，祝言被迫跟着陈汀直直堕进那黑洞。
她甚至不能呼叫出一声，冰冷的黑暗就像无数手掌握住了她的嘴，抓住了她的身体和四肢，用力将她往下拉……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祝言感觉到自己终于降落到一个平面后，她尽力摸索四周的黑暗，然后她发现——
她这是，被困在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