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新鲜，再感受一下。”祁霁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冒出这种想法。
门外，那场关于“礼物意义”和“Alpha通病”的争论还在继续，声音越发逼近了，连带着“啪嗒”一声，走廊的灯光也被打开，一丝光亮从门缝中渗入，切割开黑暗。
“肯定是掉在这附近了......”气泡音带着一点审视，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似乎随时能勘破这扇薄薄门板背后所有的秘密。
保洁工具间本来就小，地面又堆满了工具，让人无处下脚。祁霁被简乔以壁咚的姿势困在置物架间，保持着不舒服的姿势，不多时，脚已经麻得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她小心翼翼地挪动，想稍微活动一下肢体，然而，小腿却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塑料水桶。
“哐当——！”
清脆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工具间炸开，如同平地惊雷，无比清晰。
空气瞬间凝固。
完了。祁霁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凉了下来，大脑一片空白。她能想到外面两人停下动作，对视后，带着疑惑逐步往工具间门口逼近的样子。
电光石火之间，一个荒谬的、但或许是唯一能解释她和简乔为何深夜躲在保洁室的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稻草，猛地窜入了祁霁的脑海。
值得吗？这一切都值得吗？就为了这份工作？祁霁一面在内心呐喊，一面凭借着强大的求生的本能开始了她的表演。
人生没有那幺多观众。
她顺着往后靠的力道让身体与背后的金属架摩擦出一点细微的响动，同时，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似乎是被压抑已久、带着颤音的呜咽，活脱脱一副情难自禁又怕被人听见的模样。
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凭借着祁霁从小听见、撞见、看见的事以及多年浸淫的各种影视文学作品，她模仿得活灵活现、入木三分。
不就是一份工作吗？何至于此？
至于的，另外一个冷静的声音立刻在祁霁脑海里回答，即使是微薄得如同打发乞丐一般的薪资，也比完全没有来得强。
祁霁一面努力扮演一位身娇体软的Omega，一面在内心与自己激烈对话。一如既往，像个精分。她对自己评价道。
真是精准呢，她对评价自己的自己评价道。
门外陷入了一片令人不安的沉默。
而近在咫尺的简乔，似乎也被祁霁这突如其来的表演惊吓到了，放在祁霁脑袋两侧的手臂僵硬得不像话，仿佛一具石化的雕塑。祁霁甚至能感觉到她瞬间屏住的呼吸，以及那微微后仰，试图拉开距离的微小动作。
不行，独角戏太假了。祁霁心急如焚，一个人干嚎难以取信于人，她需要配合。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太多，擡起手，在简乔撑在她耳侧的手臂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示意对方的加入。
“快！装一下Alpha。”她低声对着简乔说道。
简乔的身体更僵了。
黑暗中，祁霁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感觉对方深吸了一口气。就在祁霁以为对方会拒绝配合，导致全盘皆输时，简乔忽然动了一下。她微微低下头，将唇凑到祁霁耳边极近的地方，近到那温热的气息直接拂过祁霁的耳廓，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战栗。
然后，她用那种被气流压扁的、带着一丝沙哑和明显不悦的声音，清晰地对着门外说道：“别出声，你想把人都引进来吗？”
原来气泡音是技能，而不是天生。
这语气，这内容，这地道的、带着掌控欲的低音炮，活脱脱另外一个正在兴头上却被意外打扰、强忍着不耐的Alpha。
简乔的表演可圈可点，但祁霁此刻顾不上为她鼓掌。她立刻配合着又发出一声像是被捂住嘴、含糊的鼻音，充分表现了一个被迫安静却依然沉溺的Omega的欲迎还拒。
背后的货架还在轻轻摇晃，发出吱呀声响。
戏，不能掉在地上。
门外的沉默被打破了，先是传来Omega一声带着点不好意思和恍然的惊呼，“天……里面居然……”，紧接着，裴总发出了一声带着了然，甚至可以说是愉悦的声音，“看来今晚这层楼挺热闹的。”
“......我们是不是不能输给她们？”
祁霁：“......”救命。
幸好，位高权重的Alpha终究还是保留了一丝做人的底线，祁霁想象中更淫乱、更令人窒息的一幕没有发生。
“走吧，别打扰别人。”
“明天我让秘书来找。”裴总最后说道，门外传来了Omega娇嗔的回应和两人逐渐远去、互相调笑、心照不宣的笑声。
长大了。
生活是一扇薄薄的门板。
假装恩爱的我在这头。
随时能开除我的裴总在那头。
直到外面的声音彻底消失在电梯方向，保洁工具间，祁霁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松弛了下来。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地是浓稠到化不开的尴尬。
简乔几乎是瞬间直起身，猛地后退，彷佛祁霁是什幺烫手山芋。狭窄的空间让她这个向后退的动作显得狼狈，手肘不小心碰到了金属杆上，发出了巨响。
祁霁也立刻站直，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墙缝里，脸上烧得厉害，幸好此刻一片漆黑，完美掩盖了彼此脸上可能存在的绯红。
刚才为了保住工作而进行的即兴表演的每一个细节此刻都在脑海中重播。
此刻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最终，祁霁率先动作，一言不发地推开了工具间的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步伐越走越快，很快便小跑起来了。
两人分道扬镳。
她们没有说再见。
只愿此生不再相见。
而在那片重新归于黑暗寂静的保洁工具间，祁霁仓皇逃离后，简乔独自站在原地，没有立即离开。她靠在冰冷的金属架上，擡手揉了揉眉心，似乎在消化这戏剧性的一夜。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嘴唇难以抑制地微微上扬，最终化成了几不可闻、带着点无奈又好笑的低叹。
很快，她摇摇头，恢复了一贯的冷淡模样，整理了下微皱的衣襟，抱着电脑从容地离开了这个狭小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