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伊始，一张印着学生会纳新海报的传单，不知怎么的就塞进了林薇的书本里。
她本想直接扔掉，但看到海报上「丰厚奖学金」和「优先推荐实习」的字眼，想到自己那个总在喊钱不够用的家，鬼使神差地，她就走到了报名处。
面试的时候，她回答得一塌糊涂，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没想到，几天后，录取通知竟然真的寄到了她的信箱。
就这样，林薇本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地，成了学生会文宣部的一名干事。
第一次参加学生会例会，她抱着文件夹，缩在会议室最后排的角落里，浑身不自在。
会议室里坐满了各个院系的精英，大家穿着得体，言吐稳重，气氛严肃。
而她，穿着一件印着骷髅头的T恤和破洞牛仔裤，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大家安静，这次例会，我们还有一位新成员加入。」
会长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全场。
「文宣部的林薇同学，来，向大家自我介绍一下。」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她身上。
林薇硬着头皮站起来，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呃……大家好，我叫林薇……」她结结巴巴地说完，就想立刻坐下。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叶凡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整齐的白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头发也打理得丝毫不乱，整个人看起来阳光又干练。
「抱歉会长，训练刚结束，来晚了。」
他说话的时候，气沉丹田，中气十足，完全没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
叶凡，竟然是学生会的副会长？
林薇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她从没听他提过。
「没关系，叶凡，快坐吧。」会长笑着说。
叶凡的目光在会议室里扫了一圈，然后，准确地落在了角落里的林薇身上。
他看到她时，也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玩味的笑容。
林薇的心脏漏跳了一拍，立刻低下头，假装研究自己的指甲。
完了完了，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
他现在是副会长，那她不就是他的下属了？
以后还要在他的手底下干活？
一想到这，林薇就觉得头皮发麻。
整个会议，林薇都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
她能感觉到，来自前排的，那道炙热的视线，时不时地就会落到她身上。
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调笑。
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大家陆续离场。
林薇想第一个溜走，却被会长叫住了。
「林薇同学，妳来一下。」
她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这是学生活动中心的钥匙，以后文宣部的一些物资，就由妳负责保管吧。」
「哦，好。」林薇接过钥匙，感觉沉甸甸的。
「还有，」会长指了指身旁的叶凡，「叶凡副会长是妳们部的直属负责人，以后工作上有什幺问题，多向他请教。」
林薇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叶凡笑着朝她伸出手。
「以后请多指教了，林薇干事。」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眼神里全是看戏的意味。
林薇看着他伸出的手，气不打一处来。
她瞪了他一眼，完全没有要握手的打算，转身就往外走。
「等等。」
叶凡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跑这么快干嘛？」他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新任的文宣干事，想不想听听副会长大人，对你的工作指导？」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上，带起一阵战栗。
林薇挣扎着想抽回手，却被他抓得更紧。
「放手！你想干嘛！」
「不想干嘛，」叶凡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只是想提醒你一下，现在，可是上班时间。要乖乖听话喔，我的……下属。」
夜深了，宿舍里安静得只剩下窗外虫鸣的声音。
林薇靠在椅子上，假装在看书，但思绪却完全不在那些枯燥的文字上。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衣架上。
那件白色的T恤，就那样安静地挂在那里。
已经好几天了，她一直都没洗。
文化祭那天的忙碌，后来学生会的报到，她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说自己太累了，或者忘记了。
但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她不是忘记，而是不舍得。
她怕一旦洗掉了，上面那个属于叶凡的、混杂着阳光和淡淡汗味的气息，就会彻底消失。
她像个贼一样，悄悄地站起身，走到衣架前。
她环顾四周，确认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
然后，她伸出手，犹豫了几秒，终于还是抓住那件T恤的下摆，轻轻地、紧张地，将它从衣架上取了下来。
她把脸埋了进去。
那股熟悉的、属于叶凡的味道，瞬间包裹了她。
安静，温暖，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林薇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脸颊也开始发烫。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变态。
竟然会去闻一个男人的衣服。
还是那个总喜欢捉弄她、把她当下属使唤的家伙的衣服。
她疯了吗？
可是，她真的控制不住。
每当感到压力或者委屈的时候，只要闻到这个味道，她的心就会奇迹般地平静下来。
就像那天在咖啡厅，他为她挡开所有混乱时，给她的感觉一样。
林薇抱着那件T恤，慢慢地滑坐到地上。
她把衣服紧紧地攥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他那天温暖的体温。
她想起了他帮她忙时的侧脸，想起了他披着衣服在她身上时的温柔，想起了他在学生会里那副一本正经、却总用眼神调戏她的坏样子。
一幕一幕，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闪过。
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占据了她这么多的思绪？
林薇把脸埋在膝盖里，发出小小的、无助的呻吟。
她好像，真的栽在叶凡手里了。
栽得一塌糊涂，无可救药。
这份无声的、卑微的喜欢，像一颗悄悄发芽的种子，已经在她心里，长成了她无法控制藤蔓，将她整个人缠绕得喘不过气来。
她喜欢他。
这个认识，让她感到一阵绝望的恐慌。
他会怎么想？
如果他知道了，她这个在他眼里又傻又笨的下属，竟然偷偷藏着他的衣服，还做着这种变态的事情……
他一定会觉得她很恶心吧。
林薇的眼眶一热，泪水差点就掉了下来。
她用力地甩了甩头，把衣服重新挂回衣架上。
不行，不能再想了。
明天就把衣服洗掉，然后还给他。
对，就这么办。
她下定了决心，可当她躺回床上，闭上眼睛时，鼻腔里，仿佛还残留着那股让她心动不已的，属于叶凡的味道。
学生会的活动室里，叶凡正靠在沙发上，专心致志地看着一份活动策划案。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投下，在他身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衬得肤色更加白皙，神情专注的样子，比在篮球场上上篮时还要迷人。
林薇站在门口，怀里抱着那件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T恤，心脏砰砰直跳。
她紧张到手心冒汗，在门口来回踱步了好几趟，才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叶凡闻声擡头，看到是她，脸上立刻露出了那种熟悉的、让她又爱又恨的笑容。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林薇干事啊，」他把文件往旁边一扔，向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林薇的脸一红，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她站定在他面前，将怀里的衣服猛地塞进他怀里，像是甩开一个烫手山芋。
「这个！这个还你！」
她的声音又急又快，像是在完成什么艰巨的任务。
叶凡接过衣服，低头看了看，又擡头看了看她，眼神里闪烁着玩味的光芒。
「哦？洗了啊？」他故意拉长了声音，「我还以为，你打算当成纪念品一辈子收藏起来呢。」
林薇的脸「轰」的一下红透了，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
「你胡说什么！我只是……只是最近太忙了，今天才有空洗！」她强行解释，声音却越来越小。
「是吗？」叶凡完全不买帐，他拿起衣服，放到鼻子前轻轻闻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嗯，不错，还有妳的香味。」
「叶凡！」林薇羞愤欲绝，想扑上去抢回那件衣服毁尸灭迹。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叶凡笑着将衣服放到一边，然后站起身，朝她逼近一步。
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了她，带来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林薇吓得不住后退，后背却抵住了冰凉的墙壁，退无可退。
叶凡伸出手，一手撑在她耳边的墙上，将她困在了自己和墙壁之间。
这个经典的墙咚姿势，让林薇的大脑瞬间当机。
「那么，我亲爱的下属，」他低下头，脸离她极近，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颊上，「光还一件衣服，是不是不太够意思？」
「什、什么意思？」林薇的声音都在发抖。
「妳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叶凡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要将她整个人吸进去。
「那天妳穿着我的衣服，披着我的衣服，还睡得那么香……」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磁性的魅惑。
「我以为，妳该给我一个更……深刻的回报。」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她微微颤抖的嘴唇上。
空气中的气氛，瞬间变得暧昧又危险。
林薇的心跳快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传来的、与T恤上一模一样的，让她沉迷的味道。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凡的脸，在她的视野里，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就在叶凡的脸即将要触碰到林薇嘴唇的那一瞬间，活动室的门被人「砰」的一声猛地推开。
一个短发、气喘吁吁的女生，像阵风一样冲了进来。
「林薇！你看！我抢到你要的玖壹壹演唱会门票！」
吴昕一边兴奋地大喊，一边高高举起手中的两张门票，像是在展示战利品。
她完全没注意到室内紧张又暧昧的气氛，径直跑到了林薇面前，拉起她的手，把门票塞进她手里。
「快看快看！内场前排！我抢了半小时，手指都快按断了！」
这突如其来的打断，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刚才那股炽热的气息。
林薇像从一场梦中惊醒，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门票，又看了看眼前兴奋不已的闺蜜，大脑缓慢地重新开始运转。
玖壹壹……演唱会……
她好像确实跟吴昕抱怨过，很想去看他们的现场，但门票太难抢了。
她瞬间忘了刚才叶凡对她的威胁，也忘了自己那快要跳出来的心跳，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这两张来之不易的门票吸引了。
「天啊！真的抢到了！昕昕你太棒了！」林薇也瞬间激动起来，抱住吴昕又蹦又跳。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吴昕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两个女孩兴奋地拥抱着，完全把旁边还保持着墙咚姿势的叶凡，当成了空气。
叶凡撑在墙上的手僵住了，脸上那副志在必得的表情也凝固了。
他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眼看就要到嘴的猎物，被人这么直白地、毫无察觉地搅了局。
他缓缓地直起身，收回了手，脸色有些微妙地沉了下来。
活动室里，两个女孩的兴奋讨论声，和他沉默的阴影，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对比。
「那我们……」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吴昕打断了林薇的话，拉着她就往外走。
「快走快走！我们去吃火锅庆祝！我快饿死了！」
「哦……好！」
林薇被她拉着，还不忘回头，朝叶凡的方向挥了挥手。
「副会长，那我们先走了！」
她的声音轻快，眼神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叶凡站在原地，看着她们两人手拉手消失在门口，一脸的复杂。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林薇消失的方向，最终，只能无奈地、又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林薇这个迷糊蛋。
她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刚才，差一点就脱口而出的，会是什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