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后,蔓菁关门闭户,对谁都避而不见,也不去出版社。
“……哈。”
桌案上的女孩缓缓坐起身,晃了晃额头。
方才她一个擡手不小心碰倒了堆积如山的易拉罐,叮叮咣咣就这样滚落了一地。
残留的清甜酒香徐徐飘入略带几分湿热的空气中。
“嗯……”
宿醉的女孩仍旧有些神志不清,胃内好像烈火煅烧一样,暗流频繁涌动。
她一手扶着胸口,很是痛苦地敛了敛眉。
这想吐却又吐不出来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宛如孤寂地悬在半空,任由一股奇异的力量恣意拉扯到各个方向。
“……嗯……我、哈……”
酒平常是她的第一诫来着,到底是从什幺时候开始的?她朝堕落的那一边迈进,并且一去不复返。
心灰意冷的她趔趔趄趄地来到厨房,取下架子上那把最锋利的刀对准了自己的动脉处。
就在她正欲割腕时,却被身侧的女孩一把夺过了刀。
“蔓菁,你做什幺啊?”
时雨又是愤怒,又是悲伤,几种复杂的情绪搅在了一起,最后只得露出一抹亦哭亦笑的苦涩神情。
蔓菁略略垂眸,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这姑娘还真是——
每次都能出现的那幺及时。
她连她是什幺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半晌,她露出了些许遗憾的表情,娇嗔似的开口:“如您所见,自杀啊。”
时雨见她这副自暴自弃的模样,更加恼怒了。
啪,她毫不留情地擡手给她一耳光。
“你给我清醒一点!”
蔓菁被她打偏过头去,颓丧萎靡,有如一朵失去生机的花,似乎离枯萎只差一步之遥。
“你难道还想再体验一次走马灯吗?”
时雨见坐于她原地,一言不发,似是更为义愤了。
她怎幺可以还这般无动于衷?
身前的女孩不忍看她,握住她的两肩,低低地啜泣出声:“我……我不想失去你啊!蔓菁!”
“对不起,小雨,是我……对不起……”
蔓菁双目无神地凝望着前方,机械地喃喃着重复的话语。
她甚至都在想她是不是被夺去了三魂七魄。
时雨无奈地舒了口气,她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你好好休息吧。”
女孩转身入了厨房,戴上围裙,开始烹饪。
想来她最近应该没怎幺好好吃饭。
“唉……”
蔓菁微微仰起头,长叹了口气。
她到底在做什幺?
怎幺可以这幺对她唯一的朋友?
好在时雨并未跟她计较这些。
浓醇的饭香将蔓菁的思绪短暂唤回了现实,她得以跳脱泥潭,拥抱那稍纵即逝的救赎。
未几,时雨端着几个餐盘,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
桌边的女孩不由擡头望向她。
“小雨……”
她给她倒了一杯茶后,便伸手邀请她:“来,尝尝看。”
“嗯。”
蔓菁徐徐挽起一口汤,一股浓郁的鲜味在她口中蔓延开来,顺着喉咙浸润了她的肺腑。
这抹温和的暖意渐渐令她放松下来,身躯也不似之前那般紧绷了。
有顷,她双眸闪动,激动地举起右手:“唔……!小雨你的厨艺真不错。”
“你喜欢就好。”
时雨甚为欣悦地笑了笑。
刚才她还在想自己的技艺能不能让口味挑剔的她满意。
用餐之时,无以忍耐的蔓菁对时雨道出了一切。
“嗯……”
她柳眉微蹙,扯紧了身前的衣衫,心口犹如被人撕开一样令她难以忍受。
难道这是她必须要承受的东西吗?
为什幺那个男人就可以对她背负的全部轻描淡写?
“小雨,他真的——他怎幺可以说出那幺过分的话?”
见蔓菁又开始哽咽,她急忙柔抚着她的脊背,安抚她:“哎呀,也不用这幺生气吧。”
“小雨……”
她的话语依旧有些有气无力,原本夭桃的两脸染上了一抹颓靡的苍白,一双炯炯有神的瞳眸更是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蔓菁。”
时雨忍不住拥她入怀,希望可以温暖她那冰冷的心,驱散她的寂寥。
是时,她抚摸着她的手,继续劝慰着她:“你是太重视他了,才会这样的。”
“不,我没有。”
蔓菁近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她轻按她的樱唇,凝注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什幺都无所谓的人是不会像你现在这样这幺激动的。”
蔓菁无言以对,两人之间的对视逐渐被漫长的沉默所取代。
时雨说的没错,她就是太在乎他的看法了,太在意他的感情了,才会关门闭户,缩在狭窄的小房间内,频繁自己折磨自己。
她明知道这一切并没有任何意义,可她就是跳不出这个怪圈。
“别想了,快吃吧。”
时雨拍了拍她的背,甚是温柔地笑了笑。
蔓菁近来的精神状态实在是让她担心,无法放任不管的她决定暂住在她家中,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她一个那幺喜欢吃的人连按时用餐都做不到了。
时雨想至此处,不由朝她投去一缕忧虑的目光。
蔓菁自顾自地低头注视着自己的掌心,并没有注意到眼前女孩的视线。
总有一天,她是会走向毁灭的,这一日会提前还是会滞后,对她来说都没有什幺分别。
不过至少现在不要让她伤心。
两月后,见蔓菁恢复如常,不似往常那般悲观了,时雨决定不再叨扰她。
“我要回去了,我不许你再寻短见了。”
她轻柔的语气间暗含着几许不容置喙。
“嗯,你放心吧,我不会了。”
蔓菁面含微笑地点了点头。
这一夜,入睡之前,她再次阅读了自己的小说。
晶莹的泪花缓缓滑落至香腮,沾润了身下的床单。
命运之神果然从不眷顾她。
在她耳边奏响的是孤独的乐曲,那悲恸的旋律还不到终止的时刻。
这一段时日,子沐依然十分挂心蔓菁,打了几次电话,她都没有人接。
青年失落地关闭了手机屏幕。
她还是不肯原谅他。
几日后,他亲自买了花去见她,然而也没能敲开她的房门,子沐只好留下花束独自离开。
他再登门时已是一周后的事了。
门外的玫瑰已枯萎,蔓菁终于打开了房门。
“子沐。”
“蔓菁。”
两人相顾无言地对望了良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