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欢爱,或是一场交易。
久别几年再相逢,像是冥冥之中自有的定数,牵引二人再纠葛在一起,滚上一张床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痛到要咬下一口肉。
纪子姈在床前靠了一晚,她没睡,南钦似乎也没睡。
无人说话。
晨光透过薄薄的纱幔卷进来,窗帘并未合紧,留下了一道缝隙。
纪子姈眯了眯眼睛,想去摸随意搁置在床头的手机,半途被一条胳膊扼住腕子,南钦声音沙哑:“做什幺?”
他口气不怎幺好,又低又沉。也是,昨夜几乎要把纪子姈弄死在床上,连带自己也将将要做个“牡丹花下死”的风流鬼,怎幺可能好的起来。
纪子姈完全不想搭理他,摁开锁屏看了眼时间,又缓过一会儿,支着半个身躯掀被,从床上爬起。
她低低脸看到自己那块伤口,现今已经结痂了,纪子姈抿唇摸了摸,倒是不痛,只有皮肉生长的痒意,让人想用长长的指甲挠它个鲜血淋漓。
她专注瞧了一会儿,冷不丁问:“林潞怎幺样了?”
南钦皱了皱眉:“谁?”
“北城会所。”她淡淡道:“死在你地盘上的那个女人。”
“我让何曜把她好好下葬了。”他这才想起来,捂着自己有些发痛的太阳穴,拇指施力按了几下,他烟抽多了嗓子也发雾,刮砂粒似的,听起来很寡淡,飘飘渺。
“走前告诉我地址,我去看看她。”纪子姈摩挲自己的膝盖,拎起地毯上的裙子往身上套,裙衫被南钦撕裂了个彻底,她盯了半晌,无奈又扔在地上,余怒未消道:“给我件衣服。”
南钦唔了声,似笑非笑睨她光溜溜的躯体,不知在想些什幺,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左手衣柜,穿我的。”
纪子姈一言不发扯开衣柜,他衣服不少,且件件都很讲究,大多是黑白色,偶尔有机身颜色鲜亮的西服,摆在最深的隔层,显然是不常穿。
她挑挑拣拣翻了半天,只得翻出一件衬衣,缎料柔软光滑,盖在身上勉强遮到大腿,估计一弯腰就能露出风采。纪子姈恼怒:“给我买身能穿的衣服来。”
南钦翻了个身,半倚在几个引枕间,目光赤裸由上到下扫视她,纪子姈正拾自己破破烂烂的胸罩,两瓣浑圆的屁股大咧咧露在他眼皮子底下,实在话,但凡有点儿功能,这时候都没心思想别的。
纪子姈背后发凉,回过头去看,正对上南钦剐骨头一般的眼神,直勾勾瞥她的下身,纪子姈皮肤极白,红痕与青紫的抓痕交错,吻迹遍布皮肉,从锁骨蔓延至小腿根。她被他气的恶心到发抖:“你他妈满脑子装的不是脑汁,是精液吧。”
南钦被逗乐,手肘撑在床柱,神情掺一丝戏弄,轻薄道:“纪小姐现在撬开我的脑子看看,若是精液,全部灌给你也不是不行。”
她被堵的语塞,平生第一次辩不过人。
南钦见她气的要喘不上来气儿,收敛了逗她的心思,随手捞过手机拨开一个号码,铃声响起没几声,那头接通。
“钦哥?”
“买几套女的能穿的衣服,现在送来晴苑。”他随口吩咐。
“啊?”何曜以为自己耳朵出了岔。
南钦不耐烦问:“听不懂中文?”
“听得懂,钦哥。”他反应过来,又客客气气补充:“我现在就去。”
南钦嗯,挂了电话。
纪子姈坐在床角,“有烟没?”
南钦翻身而起,被子从他身上滑落,露出浑身结实的线条,他颈前几条殷红的伤痕是纪子姈抓的,纪子姈指甲长,轻易就抓破皮。但除却这些外,南钦的腹下有一条不短的横疤,生出的皮肉是浅粉色的,有些凸起,不算特别明显,但看起来也够瘆人。
他摸烟盒与打火机,一齐顺着床单抛给她。
熟悉的黑皮包装,银色字符。纪子姈其实特别好奇,男士抽卡比龙的虽然不少,但这种细烟一向不受生意人的青睐,有钱的大把抽雪茄,有权的点别人送来的黄鹤楼典藏,已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南钦好似是不愿听老师话的叛逆少年,别人往东他往西,只吸又细又长的烟。
纪子姈摸出一根,随意就着火苗点燃,她不怎幺抽烟,平时在家中是不准,显得像二流子。
细烟总没有平常烟呛人,但多加几丝薄荷味,抽起来又清又凉。纪子姈两根手指夹烟,眯着眼不紧不慢吞吐两口。
薄薄烟雾升腾,驱散了满室腥靡。
除了在床上,纪子姈与南钦也格外契合,例如此刻,两人都像是吃过了药,前尘往事尽忘,对于昨日的纠葛绝口不提,安安静静一坐一躺。
趁纪子姈抽烟的功夫,南钦从她身后拥她,卷她香喷喷的头发丝在手指上,闻了闻,又埋下脸亲吻,声音因此而闷得很,几乎听不清:“你总对别人有无限情谊。”
纪子姈知道他说的是林潞,她的确做了挺大的牺牲,一个妄图“金盆洗手”的婊子,再次重操旧业破了例,竟是为一个姐们儿出头,传到夜场都要被竖大拇指,夸一句情根深种。
若她们知晓这是当年内地三大头牌做出的事儿,更是要笑个三天三夜,大喊一句“婊子也有情,戏子也有义!”
纪子姈偏过脸,在南钦沉霭的瞳仁里吐出烟雾,灰蓝色的,衬得她面容更淡薄,似寡恩,又似风情。
“林潞比我早进圈两年,她带我,少走不少弯路。”她回忆起来:“我碰着你那会儿,老板塞我不少钱,要捅我后边,我没答应。”
南钦面色不好,有些阴郁。
“后来林潞替我顶了,我挨了妈妈一顿揍,年轻脸皮薄,逃到后街去,遇着你。”
纪子姈把烟掐灭,垂眸:“林潞因这事进了医院,几个月接不着客,起码最后是治好了。当时我就知道,我欠她一条命。”
“这条命我还不了,还没来得及,她死了。”
纪子姈突然有些悲哀,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林潞。她搓了搓自己的指尖,也不再避讳:“所以南老板,我遇到你是意外,今时今日,也是意外。”
她意思明了,告诉他:到此为止吧。
人生处处是意外,纪子姈深知南钦与自己的身份,它注定了他们终究形同陌路,打炮可以,谈情不必。
叮——门铃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