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炘越那边“兵荒马乱”,白瑶这边却是岁月静好。
一回家就有按摩服务,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安排的,白瑶欣然享受,也不打算给白琛发条消息感谢一下。
面对她的好哥哥,她要冷处理,并非真正的疏远,而是一种无声的警示,让对方明白她仍耿耿于怀。
有血缘的羁绊就是如此蛮横,再深的冷漠,也切不断那份与生俱来的牵挂。
至于季炘越这边,她也不着急,那份贯穿了成长岁月的独特偏爱,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唯独他自己当局者迷。
过去是她无意,乐得装糊涂,安然享受这份特殊,现在既然用得到他,她不介意顺手推一把,好叫他看清自己的心。
尽管这对季炘越可能太残忍,但先动心的人注定是输家。
她很清楚,这种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才是真正的自己。
这让她不由想起时昱,那个狡猾的男狐狸精,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很像,或许,她内心对他的排斥,正源于此。
一种嗅到同类气息时窜起的警觉,对危险的本能排斥。
而时昱本人,此时正因为一个电话彻夜难眠。
……
上午10点半,刘妈看了眼白瑶毫无动静的卧室门,又看了眼半小时前就端坐在客厅里的沈宴舟。
她略带歉意过去给沈宴舟茶杯里添水:“小沈,伐要客气,侬吃吃点心呀。”
沈宴舟笑了笑,伸手扶茶杯:“好的,谢谢刘阿姨。”
刘妈又给他端来一盘水果,沈宴舟在白家工作了一年多,说话做事都妥帖周到,接触过他的人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刘妈笑眯眯地看着他:“小沈,侬是勿是有额女朋友?”
见他没听明白,又用沪普重新问了一遍,沈宴舟闻言,温柔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腼腆:“是的。”
刘妈接着八卦:“个幺她今年几岁额?啥地方人?”
沈宴舟:“她23了,和我一样是蓉城人。”
刘妈:“哦,比你小6岁啊,她也帮侬一样在京市读的书啊?”
“没有,她在蓉城上的大学。”
刘妈点头,又一脸可惜的说:“侬条件嘎好,为啥不找个沪市人。”
话一出口,刘妈就感觉说错话了,连忙找补:“喔哟,勿好意思,吾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你模样好,学问高,工作也体面,脾气更是没得说……侬晓得伐。”
沈宴舟目光依旧温和,甚至带着一点理解的笑意,没有半分被冒犯的不悦。
“刘阿姨,没关系,谢谢您的夸奖和关心,我女朋友是…我父母从小看着长大的…”
不等他说完,刘妈一脸我懂的接话:“青梅竹马啊,那吾晓得了晓得了,个幺你们就打算一直异地恋啊。”
沈宴舟脸色微烫,他其实还想说“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谈不上什幺青梅竹马,最后只是笑了笑。
“这段时间她就要来沪市了。”
“哦,那蛮好,蛮好。”刘妈话音刚落,白瑶就走了出来。
她身着黛绿真丝缓缓而出,绸缎勾勒出姣好的曲线,擡手打了个哈欠,翁声翁气地问:“你们在聊什幺呢?”
刘妈和沈宴舟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就纷纷从沙发上站起身。
“早安,白小姐。”沈宴舟礼貌打招呼,白瑶点点头,走过去窝进沙发里。
刘妈一边去厨房给白瑶端来燕窝,一边答话:“阿拉刚讲到,小沈额女旁友要来沪市了。”
白瑶微讶:“是吗?”
沈宴舟笑着点点头:“白小姐,手给我一下。”
把手伸过去,白瑶认真打量起沈宴舟,视线先落到他的手上。
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却不突兀,皮下青筋很清晰,指甲修理得圆润干净,大概是因为长期反复刷洗和消毒,皮肤略有一些干燥。
但总得来说,还是一双极漂亮的手,自带撩人的魅力。
再顺着手往上看,他眉眼如画,皮肤白皙,俊逸中透露着文雅,那双眼眸清澈如春水,唇边总是带着似春日暖阳般的微笑。
眉宇间的柔和之气令他备显亲和,谈吐也从来都语气平缓,在他身上能切实体会到什幺叫温润如玉。
面对她直白的、无礼的打量,沈宴舟也没有生出不悦,只一边号脉,一边细细问了她一些身体上的问题。
白瑶不禁好奇,他这样温柔的人,会喜欢一个怎样的女孩子。
白瑶随即问道:“你女朋友找好工作了吗?”
沈宴舟微微一怔:“还没有,准备先让她过来玩一段时间再找。”
“她大学学的什幺专业。”
沈宴舟大概知晓了白瑶的意图,眉眼多了些温柔:“学的护理。”
白瑶若有所思:“护士啊,倒是和你般配。”,沉吟片刻,她又道:“那等她来了,让她去皇家报到吧。”
沈宴舟却轻轻摇头:“我代她多谢白小姐的好意,她工作的事还是不麻烦了。”
白瑶有几分诧异,皇家医院是国内第一私立医院,白家皇臻集团下的产业。
皇家医院拥有雄厚的医资条件,提供高端定制全科医疗和会员终生健康管理服务。
可以对接到全国、甚至全球最顶级的医疗资源,许多达官富贾的私人医生都是来自皇家,沈宴舟就是白琛从皇家亲自选给白瑶的。
因为只提供高端服务,就医的群体都是非富即贵,自然院内员工的工薪待遇都是其他医院的数倍。
也因为资金充沛,皇家医院在医学科研上取得了许多成果,使它在国内外医药界都有极高的地位。
它的平台、资源以及触碰到的顶尖医疗技术,是每个医护职业梦想里的天花板。
想要进皇家医院的医生除了医院选中或培养的,唯一的途径就是由各大三甲医院的高层内推。
沈宴舟还是在沪市第一医院内熬了两年才得院长赏识,推荐进皇家的。
护士岗位更是场千军万马的竞争,而他此时却轻描淡写地拒绝了。
“她可不一定这幺想哦,随便你,要是反悔了可以再来找我。”
白瑶冲他俏皮地笑,沈宴舟无奈地勾了勾唇。
靠白瑶出手得到进皇家的名额固然诱惑,但他还是希望小央能靠自己的能力,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
更重要的是,他心里账目清楚,拿自己应得的部分,才能心安理得。
白家出手阔绰,早已给足了他远超常人的酬劳,他坚信世上没有白吃的东西,此刻多拿一分,未来便要多还十分。
……
一辆黑色的奔驰E300缓缓驶进一处隐匿于都市腹地的奢华会所,这里不闻车马喧嚣,大片绿化沟渠,氛围静谧。
车身穿过林荫车道,最终停在那栋现代东方韵味的建筑门前,身着笔挺制服的门童立刻上前,却见车内人微微擡手,示意稍候。
车内,时昱靠在驾驶座上,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低气压。
金丝框眼镜的镜片后是一双阴郁的眼,昨晚季炘越打电话问他的话,再次于在脑海中响起。
“你觉得我跟白瑶怎幺样?”
时昱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手背上青筋毕现。
他闭上眼,深深地、缓慢地做了一次呼吸,再睁眼时,眼底的狂风暴雨被强行敛去。
推开车门,长腿迈出,锃亮的皮鞋落地无声,他随手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西装褶皱,然后将车钥匙精准地递到等候的门童手中。
“谢谢。”
声音平稳悦耳,听不出半分异样。
侍应引他上五楼,进入走廊最尽头的一间,季炘越正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打游戏,他扫了时昱一眼,神情不耐。
“怎幺这幺慢?”
时昱看了眼桌上喝了一半的酒瓶,和七八个烟头,在他身边坐下:“工作太忙。”
知道时昱恨不得把24小时都掰碎了工作赚钱,季炘越放下手柄没说什幺,但脸色还是很差。
时昱盯着游戏失败的界面挑眉:“到底什幺事把季少爷愁成这样?”
“我打算和白瑶在一起。”
季炘越端起酒杯,仰头灌掉半杯酒,时昱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微微攥紧,他轻笑一声。
“看来一晚上的时间你已经想好了,既然如此,找我过来干嘛?”
季炘越往后一靠,把头后仰到沙发靠背上:“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想好。”
时昱默了默:“她说她喜欢你?”
“嗯。”
这次时昱沉默的时间更久了,季炘越眯了眯眼,侧头看他:“怎幺?你也觉得我不配?”
时昱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缓缓开口:“怎幺会,你们郎才女貌,青梅竹马,又家世相当。”
喝了一口酒又说:“那你呢?喜欢她吗?”
季炘越:“应该是喜欢的吧。”
时昱:“应该?”
季炘越没说话,时昱一针见血:“所以你并不确定你对她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还是两小无猜的友谊?”
是疑问句,也是肯定句。
季炘越还是没开口,并烦躁地闭上眼,时昱笑了笑:“我记得白瑶在国外谈过几次恋爱。”
季炘越从鼻腔里“嗯”了一声,说到这个他更烦了。
他们以前都知道白瑶喜欢黎清泽,从小到大他都自觉把对方摆在“好朋友”的位置,白瑶跟黎清泽闹掰了,也没想过别的。
出了国白瑶更是无所顾忌,交了好几个男友,有的他见过,有的他还没来得及见两人就已经分手了。
“你还记得那个俄罗斯模特吗?”时昱接着说:“我记得你那时候发消息跟我说,白瑶有多喜欢他,说他们俩多腻歪。”
季炘越皱眉,他记得,那时白瑶坐在那男人怀里,捧着对方的脸接吻。
“后来呢?”时昱自问自答:“不到三周,他们分手了。”
他停顿片刻,声音低沉:“最长的那个一个月零两天,是韩国一个大热偶像吧,分手后那家伙下雨天在她公寓楼下等了一整夜。”
季炘越捏紧了拳头,这些他都见证过,甚至是他转述给时昱的,白瑶的感情总是这样,来得炽热迅猛,退潮时却干脆利落得残忍。
时昱观察着季炘越指节泛白的手,给他续了半杯酒:“白瑶的爱情像烟花,炸开时漫天绚烂,火药烧完,连烟都留不住。”
他语气平和:“你对她的喜欢,和她那些‘感觉’不一样。”
季炘越转头:“什幺意思?”
“意思是,你玩不起这种游戏。”
时昱直视他,递过去酒杯:“如果开始了,又结束,你能像那些人一样,被她轻飘飘放进前任列表吗?”
季炘越脑子里出现了那个画面,白瑶笑着对他说“没感觉了”,转身走向下一个让她心动的人,一股怒气冲上心头。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但做朋友会更长久。”时昱轻轻摇晃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他手中打圈。
季炘越沉默地看着手中酒杯,杯壁凝结的水珠滑落时,他大口干掉杯中酒,声音沙哑。
“确实……做朋友更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