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热

一枝春
一枝春
已完结 赫本的猫

当夜,她便发起了高热。

起初只是阵阵发冷,命人多加了一床锦被,依旧觉得寒意如细密的针,从骨头缝里丝丝缕缕地渗出来。到了后半夜,浑身又滚烫起来,意识渐渐模糊,像陷在一片混沌的迷雾里。

混沌中,无数光影碎片纷至沓来。顾平川清冷的眼眸、沈复带着讥诮拂袖而去的背影交织碰撞,最终都化为灼人的火焰与彻骨的寒冰,在她识海中反复冲撞。

“……水……”

守夜的侍女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了点温水。水滴滑过喉间,带来片刻清凉,却压不下体内那股恣意焚烧的邪火。

“采薇姐姐,”一旁的青黛伸手探了探赵珏滚烫的额角,面露惊惶,“殿下烧得厉害,得立刻去请太医!”

采薇当机立断,“快去!拿殿下的牌子,即刻去太医署,请当值的刘太医过来!”   她一边吩咐,一边拧了冷帕子覆在赵珏额上,试图用这微薄的法子驱散些许灼热。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须发花白的刘太医便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他跪在榻前脚踏上,屏息凝神,手指小心翼翼地搭上赵珏搁在丝被外的腕脉。指尖下的皮肤滚烫,脉象更是驳杂混乱,时急时缓,沉浮不定。

他眉头越皱越紧,又仔细观察了赵珏的面色——潮红中透着一股不正常的青白,唇色干裂,即便在昏沉中,眉宇间也紧锁着一股化不开的郁结。

“如何?”采薇压低了声音,急急问道。

刘太医收回手,面色凝重,缓缓道:“殿下此症,来得急且凶险。外感风寒邪气是引子,但症结在于内里——急火攻心,忧思过甚,以致心脉受损,肝气郁结,五内俱焚啊。”他顿了顿,语气更为沉重,“这像是……勾动了旧日里的病根,两下里交攻,才致如此凶险。”

他起身至案前,提笔蘸墨,沉吟片刻方落笔:“眼下之急,需先清心退热,稳住心神。老夫先开一剂'清心泻火汤',用黄连、栀子清心火,生地、玄参滋阴液,佐以朱砂、琥珀粉镇惊安神。速去煎来,若能服下,或可暂缓燃眉之急。”

汤药很快煎好,浓黑的汁液在白玉碗中晃动,散发出刺鼻的苦涩。

采薇小心翼翼地扶起赵珏,青黛则舀起一勺药汁,轻轻递至她唇边。

可那干裂的唇瓣紧闭着,药汁顺着唇角滑落,在素锦寝衣上洇开深色的痕迹。几番尝试皆是徒劳,那碗救命的汤药终究没能喂进去几分。

喂药的动静似乎惊扰了榻上之人。赵珏的呼吸愈发急促,陷入了更深的昏沉之中。她时而被梦魇缠身,浑身滚烫,断断续续的呓语从唇间逸出:“…行之……”   那含糊不清的名字与词句,惊得近身侍奉的宫人面面相觑,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般昏沉持续了一夜。翌日清晨,长公主府的大门紧紧关闭,谢绝了一切访客。

宫中的太医又来了几拨,轮番诊脉后皆眉头深锁。

他们开的方子无非是清热祛风、宁心安神之类,与昨夜刘太医的方子大同小异。

一碗碗浓黑的药汁被端进来,又原封不动地端出去,病情不见起色,那张明艳的脸庞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

偶尔清醒的片刻,于赵珏而言更是煎熬。她只觉得浑身骨头像被拆开重组过一般,绵软无力。喉咙里像是堵着炭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殿下,药熬好了。”贴身女官端着一碗新煎的药,走到榻边轻声唤她。

赵珏勉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瞥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药汁,心中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烦恶。她极轻地摆了摆手,连只言片语都吝于付出。

“殿下,您多少用一些吧,太医说……”女官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

“拿开。”她嘶哑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若心病能用药石轻易化解,这世间又何来这许多愁?

如此又过了三四日,赵珏已是水米难进,原本丰润的脸颊迅速凹陷下去,整个人如同一枝失去水分的花朵,在病榻上日渐枯萎。

皇帝见状忧心如焚。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内侍紧急奏报,北齐正使再次于朝会上言辞咄咄,催促和亲之事,语带威胁。

赵启凝视着病榻上昏睡不醒的皇姐,又想起北齐使臣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霍然起身,大步走向外朝。

面对满朝文武和倨傲的使臣,年轻的皇帝挺直了脊梁,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待长公主殿下凤体痊愈,再议不迟。若贵国真心交好,当体恤我朝长公主之疾,而非强人所难!”

沈复静立阶下,目光掠过使团。耶律德握刀的手青筋暴起,又在瞬间松开。副使欲言又止,被一个眼神制止。

耶律德最终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语气刻意放缓,“陛下体恤手足,情深意重,外臣敬佩。自当将陛下之意,转达我主。”

沈复垂眸。北齐使团此番入京,从一开始就异常高调,处处以两国邦交相胁,执意要求长公主和亲。

这般强势。

如今陛下直接以病重为由无限期暂缓和亲事宜,按常理,他们本该据理力争,甚至再次威胁。可他们却选择了退让,虽然退得不甘,却终究是退了。

这不合常理。

除非……他们还有真正的目的。

联想到近日边境传来的,关于北齐轻骑异常调动的密报,沈复眸色渐深。

……

暮色四合,宫阶浸在沉郁的深青里。沈复随着文武百官步出大殿,仪态是一贯的沉稳,心底却因早朝时陛下提及长公主病情那凝重的神色,而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暗影。

行至廊下,恰见太医署的刘太医正与同僚低声交谈,风中隐约送来“殿下”、“病势沉重”几字。

沈复步履不着痕迹地一顿。

刘太医见他驻足,忙上前两步,躬身低语:“沈大人。”老太医眉宇间锁着深重的忧色,“殿下已三日汤水难进,脉象虚浮,郁结于心,恐非寻常药石能解。若再如此耗损下去……只怕于凤体有损。”

沈复面色沉静如水,只微微颔首:“殿下身份尊贵,更关乎两国邦交,还望太医院务必尽心。”

这番回应滴水不漏,俨然一副以国事为重的朝臣姿态。

刘太医却未立即退下,声音反而压得更低,几欲融入暮色:“今晨老臣为殿下请脉时,殿下昏沉不醒,唇间却反复呓语的是大人的表字。”

暮风忽起,悄然掠过沈复深紫色的官袍袖缘。他身形依旧笔挺如松,唯有负在身后的指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

刘太医观其神色淡漠,终是欲言又止,深深一揖,转身告退。

待那身影远去,沈复仍立于廊下,暮色将他的身影拉得颀长。

他忽然想起前日在聚文阁,她还眉眼灼灼地与他争辩,眼尾微挑的模样鲜活如昨。

那时她字字珠玑,句句带刺,何曾有过半分软弱?

是了,在她眼中,他沈复不过是个可笑的影子,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玩物。

他本该觉得快意。

那个将他尊严踩在脚下的女人,如今正为她的任性付出代价。

可为何……听闻她气息奄奄,心口会闷得发慌?

回到中书省值房,他屏退左右,独自坐在案前。他取过一份奏疏,目光落在字句上,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

“咎由自取。”他抿紧薄唇,在心底冷诘。

既视他为他人幻影,今日种种,不过求仁得仁。

他不该过问,亦不能过问。

赵珏心思九曲,焉知此番不是又一局精心筹谋?

可若她真的……玉殒香消?

此念一生,心口猛地抽紧。那个明艳得近乎嚣张的女子,会就这样湮灭在锦衾绣榻之间?

如此反复,反复良久。

“啪”的一声,紫毫被重重搁下,狼藉的墨痕在公文上晕开,映照着他此刻难以维系的心境。

他恨她的利用,更恨此刻依旧为她牵动心绪的自己。

方寸之地间,他无声踱步,步步都踏在碎裂的骄傲上。

终于,他停下脚步。

夜色已深,暑热未消,值房内烛火摇曳,扰得人心更烦。他走到窗边,望着长公主府的方向,只见庭院深深,树影婆娑。

良久,他转身,褪去厚重的官袍,换上一袭利于隐匿的玄色深衣。

猜你喜欢

被高冷竹马疯狂操弄(校园1v1)
被高冷竹马疯狂操弄(校园1v1)
已完结 一块砖

贺佑舟每次见到乔妤,内心都在想要用哪种姿势操干她。小太阳软妹vs高冷疯批 乔妤vs贺佑舟 1v1,sc,青梅竹马,校园,甜文​​​​​ 【排雷】 粗口,内射,射尿,轻微sm

情欲(短篇H小说集)
情欲(短篇H小说集)
已完结 砚边月

青春期碎肉随便写写(随时可能更新)1.高中生厕所自慰被发现被猛操2.写H文被班主任发现要求表演3. 注意事项:无节操,想到哪里写到哪里,什幺元素都可能出现。

魔王母女的秘情(gl)
魔王母女的秘情(gl)
已完结 洛洛子

文案:     自认不够优秀的王女,过分迷恋着她完美的母亲。     而她那如神如魔的母亲,无比强大却不晓人情,就连女儿的肉欲都给予回应。     于是在世人都看不到的王城寝殿里,魔族帝国的女皇、世人眼中强大完美的至尊魔王,与在成人礼那天阴差阳错向她告白了的独女林影,悄悄维系着夜夜乱伦的情人关系。 *温柔霸道的电波女鬼妈咪x坚强纯情的忠犬诱受女儿**母女纯百,鬼母宠女儿宠到床上去了的故事。

谁是白月光(1v2)
谁是白月光(1v2)
已完结 意云云

豪门高干/伪骨科落魄千金VS野性难驯准前夫VS绝艳惊才伪继兄准前夫强制爱,伪继兄挖墙脚,她跑不掉,两个男人要不要? 周清晏旧情难忘,要将她送进监狱,没想到她摇身一变,借高门,解困局。怎幺能让她得意?他一手投资送她上高位,一手挖坑等她来求他。*关岚分手求复合,见她有难,袖手旁观,逼她回头做情妇,她不肯,挖空心思要逃跑,怎能让她跑?他良心发现要娶她,婚期临近又变卦。*前男友的爱千变万化,伪继兄的情难辨真假,沈青卷够了钱,收拾包袱悄悄走,两个男人堵住门。关:“让开。”周:“凭什幺。”关:“我是她的白月光。”周:“好巧,我也是。”他俩解衣扣,齐齐看向她,“青青,你选。”她无处可逃,被爱得好惨,“求放过。” ❤️小提示:1主角全C,1v2伪骨科,he2其中一个男主有订婚对象啊,没上床3全文不排雷了,主要是不好排,可能出现雌竞/雄竞/ntr/三人搞纯爱(不一定)就是你想的那样4主剧情,狗血泼天5隔壁《春夜湿红》会填充剧情再写,豆阅/po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