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知澜举杯寒暄,笑容沉稳,可就在此时,他耳中那只微不可察的通讯耳机忽然传来急促的提示音。
“报告——高空信号捕捉,发现不明机群,预计三分钟后进入上空。”
尹知澜眼神一滞,唇角的笑容微微凝住,指尖几乎不可见地收紧酒杯。他的声音未曾动摇,依旧温和与谢临夏交谈,但心底已是一片沉沉的阴影。
而在同一瞬间,谢临夏眸色一冷。她像是捕捉到空气里微妙的魔素波动,擡眼注视着尹知澜,眉心轻蹙。
苏晚擡头看她,低声唤道:“姐姐?”
谢临夏却没有立即回应,只是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宴会厅高挑的穹顶,似乎透过厚重的玻璃与水晶吊灯,看到了更深处的黑暗。
——夜空中,几架运输机的轮廓,正逐渐从云层里浮现出来。
运输机内部,灯光昏暗而紧张。沈澈立于机舱中央,面色沉着,声音凌厉,在轰鸣声中传入每个队员的耳麦:
“目标明确——圣辉教会高层人员。能活捉的,必须活捉。”
“注意,他们极有可能借助‘里世界’反扑,甚至释放恶魔。”
“各小队务必做好应对预案,一旦发生失控情况——由我与凌霜断后。”
他停顿片刻,目光如刀锋般扫过身前穿戴外骨骼机甲的突击队员们。金属锁扣在黑暗中闪着冷光,呼吸声与心跳声交织成一股压抑的低鸣。
就在此时,机舱深处的锁扣声“咔哒”响起。
凌霜走了出来。
她全身被“暗渊者”铠甲包裹,黑金色的装甲在舱壁灯光下映出森冷的辉光,沉重的脚步声落下,整个舱内瞬间安静了一瞬。
沈澈看了她一眼,未再多言。
“准备。”
随着他一声令下,运输机舱门缓缓开启,夜风呼啸灌入,掀动他白色西服风衣猎猎作响。下方的繁州新开发区在黑夜中灯火如昼,会馆的玻璃幕墙反射出刺眼的光辉。
沈澈手掌收紧,握住剑柄。冷冽的金属在夜风中轻颤。
“——行动。”
下一秒,一个个机甲队员跃出舱门,化作黑影扑向宴会厅所在的方向。
紧随其后,凌霜擡眸,冷冷地看了沈澈一眼,未曾言语,纵身一跃,整具“暗渊者”铠甲划破夜幕,沉沉坠下。
沈澈独自站在舱门口,目光深沉,任由夜风撕扯着衣摆。半秒后,他抿紧唇,剑锋在指间微颤,也随之跃入黑暗之中
宴会厅里的气氛原本还算得体,觥筹交错之间夹杂着些许虚伪的寒暄,可忽然间,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笼罩在整个大厅之上。
宾客们开始察觉到异常,纷纷擡头望向头顶的水晶天窗。
尹知澜缓缓收回目光,眼神落在谢临夏身上,低声道:
“二小姐,您也感觉到了吧。”
谢临夏一怔,眸色微变,反问:“二小姐?……你是谢家的人?”
尹知澜眼神似乎藏着几分意味深长,刚欲开口,忽然——
轰!
震耳欲聋的声响骤然响起,天窗的玻璃应声碎裂,碎片在灯光映照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人群立刻陷入慌乱,尖叫声、惊呼声交织在一起。
谢临夏第一反应是将苏晚护在身后,衣摆翻飞,气场冷冽,硬生生挡下了一片玻璃碎片。
紧接着,一个个身披外骨骼机甲的 GACA突击队员 从破碎的天窗中疾速落下,轰然砸在宴会厅的大理石地板上。
混乱在人群间瞬间蔓延开来,惊恐的宾客四散逃避,场面彻底失控。
尹知澜身边的干部迅速将他护在中央,但他却擡手推开了他们,神情复杂地望向谢临夏和被她护在身后的苏晚,声音在嘈杂中依旧清晰:
“二小姐……你们或许早就忘了,圣辉也是谢家的弃子。”
“可即便如此,圣辉教会还有它存在的价值。如今的我们,正面临覆灭。”
他停顿了一瞬,语气急促,却带着一丝恳切:
“如果谢家还有一丝余情,请您救一救圣辉。”
话音未落,更多惊慌失措的人潮挤了过来,将尹知澜彻底淹没在混乱之中。
谢临夏牢牢护着苏晚,目光紧紧锁住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
她低声道:“圣辉……谢家的弃子吗?”
苏晚擡头看向她,眼中满是困惑。
谢临夏没有再解释,只是将他搂得更紧,冷冽的眸子擡起,望向空中那些正不断降落的机甲突击队员。
大厅里的混乱逐渐失去控制,尖叫声、奔逃声、金属机甲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
苏晚被谢临夏护在怀里,心口却因为尹知澜的那句话久久无法平静,他忍不住低声问道:
“临夏姐……圣辉教会,是谢家的手笔?”
谢临夏的瞳孔微微一缩,沉默片刻才摇头,声音冷静却压抑着一丝不确定:
“我不知道。”
她垂下眼眸,指尖轻轻收紧。心底却掀起了难以平息的波澜。
——圣辉若真与谢家有牵连,那极有可能是……姐姐。
就在此时,宴会厅高处的破口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鸣。
轰隆!
一抹漆黑的身影骤然自夜色中坠落,重重砸在大厅中央。金属与石砖摩擦出刺耳的火花,压迫感瞬间席卷全场。
暗渊者重重砸在地面上,扬起灰尘。
“圣辉教会尹知澜——立即投降。”
人群被这声冷厉的喝令震得一静,随即又喧嚣混乱。
尹知澜却没有后退,他的目光越过凌霜,望向一旁的谢临夏。
谢临夏和苏晚站在人群一隅,看着那具暗渊者铠甲,皆露出震惊之色。
苏晚心紧,这……这不是……我在高速公路上。
谢临夏眉心紧锁。——那副铠甲,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而另一边,尹知澜目光一转,终于意识到谢临夏并没有任何要替自己出手的意思。
他眼神骤冷,擡起手。
“既然如此……”
随着他声音落下,大厅下方的地板骤然震动,仿佛有什幺封印正在被强行解除……
宴会厅下方,黑色的管路与阵列在嗡鸣震颤,像是庞大心脏般抽动。人群慌乱的恐惧与尖叫,在无形的涡流中汇聚成一股股负能量,被仪器疯狂吞吐。
“启动——!”尹知澜一声厉喝。
负责操作的圣辉教工作人员猛地推下操纵杆,伴随齿轮转动与符文闪烁,仪器剧烈轰鸣起来。
然而下一刻,他们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连接成功,可数据却在反常地急速倒流。
监测仪表上的数值狂飙,红色警报灯一盏接一盏闪烁。
“教主,不……不是我们连通里世界!是里世界在……在反向吞噬我们!”
“怎、怎幺可能?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惊恐与不解让操作员们的大脑宕机,只能呆滞盯着逐渐失控的仪器。
轰鸣声扩散到上层,宴会厅里的人们面色苍白,他们亲眼看着华丽的吊灯和铺设大理石的地板逐渐褪色,像是被腐蚀的画卷般化为虚无。
“世界……在崩坏……”有人嘶哑着喊。
沈澈从天顶落下,重重落在暗渊者凌霜身旁,手中剑光在涌动。他眼神冷厉,死死盯着尹知澜。
混乱之中,谢临夏牵住苏晚的手,动作自然却隐秘,带着他悄悄退离正中央。
然而,苏晚忽然踉跄了一下,脸色苍白,额角冒出冷汗。
“临夏姐……”他的声音低哑,满是痛苦,“我……好像……身体里的魔力……被抽走了……”
谢临夏猛地停下脚步,惊愕回头。
只见苏晚颤抖着抓紧她的手,眼神无助而惶然。周围的世界正在迅速褪色、崩溃,空气里弥漫出一股死亡般的腐朽。
“姐姐……我好难受……”
这一声呼唤,让谢临夏心头猛然一震。
她下意识伸手抱住苏晚,眸色骤然一沉,然而下一刻,那双眼里却浮现出难以置信的震惊。
“小晚……?”
——轰!!!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大地猛然传来一声撕裂般的爆炸!
宴会大厅地板骤然塌陷,狂暴的黑焰与冲击波像猛兽般吞没一切。
尹知澜怒吼着消失在火光中,沈澈与凌霜当即被卷入翻腾的虚空裂缝,卢子权呆立原地,被爆裂的冲击瞬间吞噬。
GACA突击队员和那些中产宾客们,尽数化作悲鸣。
谢临夏护着苏晚。
轰鸣声淹没了所有,整个宴会厅化为崩塌的深渊——
夜色沉沉,繁州新开发区的街口,白灵淼带着特警车队紧急封锁外围。闪烁的警灯照亮夜空,警笛声此起彼伏。
她仰头看着天穹,几架武装运输机在云层间若隐若现。
“队长,那是什幺?军方的装备吗?怎幺会出现在繁州?”
特警们低声议论。
白灵淼沉着脸,眉心紧锁:“我也不知道……”
她目光移向远处灯火通明的目标会所,心底却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
——下一瞬。
轰!!!
那栋建筑骤然爆炸,火光冲天而起,撕裂夜幕,仿佛一颗小型太阳在市区中央骤然点燃。
冲击波以肉眼可见的波纹扩散开来,街道的护栏、停放的车辆被直接掀翻,空气在震颤,玻璃成片炸裂,特警们下意识抱头趴地。
白灵淼只觉得耳膜嗡鸣,地面在剧烈震动,她整个人几乎要被掀飞。
可就在所有人以为这是无法抵御的毁灭时——
爆炸猛然停止。
炽烈的火焰与翻腾的冲击波,硬生生停滞在半空,仿佛时间被某种力量掐断。玻璃碎片悬浮在空中,爆炸卷起的火舌凝固在原地,整个世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这……这是怎幺回事?”特警们惊恐地擡起头。
白灵淼的呼吸也骤然停顿,眼眸死死盯着那一幕。
下一刻,爆炸的中心点骤然收缩!
整片火海、钢筋、碎石、乃至那栋建筑本身,像被无形之手牵引一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坍缩,扭曲、挤压,最后化为一个漆黑的点。
——轰的一声低沉闷响。
点与其周边一起消失无踪。爆炸范围内的一切,仿佛从未存在过,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深坑与仍在回荡的震颤。
特警们鸦雀无声,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白灵淼站在车门旁,眼神凝固在那片彻底消失的区域,指尖因用力攥拳而发白。
“这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
她喃喃低语,心底那份职业警觉,第一次被彻底的陌生与恐惧压制。
爆炸的轰鸣在耳边逐渐消散,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苏晚迷迷糊糊睁开眼,胸口却依然感受到温度——是温暖的怀抱,带着熟悉的气息。他擡起眼,视线里映出谢临夏的面庞。她眉心紧蹙,却依旧将他紧紧护在怀里。
在她的背后,一对洁白的羽翼张开,宛如天穹屏障,将肆虐的冲击波与坍缩的撕扯力量隔绝在外。羽翼之上,光辉与灰烬交织,洁白的羽毛一根一根缓缓脱落,在他们身侧无声飘散。
“临夏……姐……”苏晚的声音带着颤抖,眼中却满是怔然与不敢置信。
谢临夏低头望他,眼神复杂,喉咙像是被什幺堵住,久久才吐出一句:“别怕,有我在。”
羽翼撑开的保护圈外,一切已截然不同。
大理石大厅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破败而阴冷的荒原。天空如同裂开的伤口,布满扭曲的血色裂隙;大地龟裂、荒芜,像被无数次灾厄反复吞噬。风吹过,带来腐朽与血腥的气味。
这是里世界——却比他们曾经见过的更为残败,更加不祥。
荒凉的风吹过破败的里世界,地面裂纹中渗出的红色光芒,照亮了谢临夏的侧脸。
苏晚怔怔擡起头,看着她背后的洁白羽翼:
“姐……你的臂膀,这是怎幺回事?我记得……知夏姐姐,她也有一对……不过是黑色的。”
谢临夏微微一愣,随即擡了擡翅膀,羽毛簌簌落下。她笑了一声,仿佛在打哈哈:“这对翅膀嘛,我和你知夏姐姐,都有。”
苏晚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紧紧攥着她的手不放:“那……我呢?我是不是也会有?”
谢临夏目光一滞,随即摇了摇头:“你没有。”
苏晚张口还要再问,可话还没出口,谢临夏便擡手按住了他的唇角。
“别问了。小晚,有些问题,回去后再说。”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眸光渐冷:“现在有一个更大的问题要面对。”
话音未落,她身上那袭红色礼服骤然燃烧起来,火焰如同烈风中绽放的花瓣,将她整个人吞没。
在苏晚屏住呼吸的目光中,烈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银白色的盔甲。它贴合她修长的身形,线条流畅而锋锐,肩甲泛着冷光。她的面颊被部分护甲勾勒出更加凌厉的轮廓,既圣洁又危险,美得让人无法直视。
苏晚呆呆地看着,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姐姐,美得像神祇。
谢临夏缓缓转身,羽翼轻轻一振,羽毛在银色光芒中飘落。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那里,漆黑的暗渊者铠甲如同另一片夜色,凌霜静静站立。而她的身边,是白衣风衣被染上尘灰的沈澈,他的剑尖垂下,目光凌厉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