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是在会议间隙敲门进来的。
“陆总,傅祁和简游刚才像是出了什幺事,一路小跑离开公司。”
陆一铭手里的笔停了一瞬。会议室里还在讨论风险报表,他没吭声,只是轻轻转动了几下笔尖,擡眼淡淡吩咐:“查。”
秘书动作很快,几分钟后回来说:“他们开车去了城西的老小区,好像是去找一个叫沈意宁的同事。”
陆一铭的眉心轻轻一蹙,小祁并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着急赶去别人家的性子。
“车备好。”他低声吩咐,推开会议室的门。背后的讨论声被隔绝,他已经穿过长廊走进了电梯。
夜色里的老小区安静得出奇,只有昏黄的楼道灯亮着。刚到楼下,就看到简游抱着一个全身湿透、脸色惨白的女人冲下来。
血腥味混着热水的蒸汽,扑面而来。
简游的步子只在他面前停了一瞬,把人直接塞到他怀里,冷声道:“你的人,你自己处理。”
陆一铭低头,认出这是七七跟的同事——沈意宁。此刻她毫无意识,手腕上的血正沿着毯子渗出来。
“开车,最近的医院。”他抱着人钻进后座,语气不容置疑。
司机猛踩油门,车子在夜色中疾驰。
陆一铭一手压着她的伤口,另一只手摸出手机,拨通急诊的电话,把伤情和到院时间一一说清。
沈意宁的呼吸很轻,像随时会断。
他低头看她,神情依旧沉着,声音却压得极低:“撑住。”
外面,车灯划破夜色,医院的红十字渐渐近了。
病房里的灯一整夜都没灭。
陆一铭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西装外套随意搭在一旁的扶手上,衬衫袖口挽到手肘。输液架上的液滴声一下一下,像是无声地倒数着什幺。
他本来是想走的。
沈意宁的情况已经稳定,医院有护士照看,留不留他都无关紧要。可一想到这姑娘醒了之后还有可能干傻事——他没法向小祁交代。于是他只能留了下来。
可留下,心里又不安生。
他还没来得及去看七七的情况,不知道那丫头发作到什幺程度,这是他计划里绝对不能出的岔子。
烦躁一点点攀上来,他掏出手机,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部署。电话接到一半,简游那边传来消息——七七的情况已经被黎陌尘稳定住。
陆一铭这才慢慢吐出一口气。
他靠在椅背上,擡眼看着病床上安静的女孩。输液的针口在她苍白的手背上,像一根细弱的生命线。
陆一铭沉默很久。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是没有想到的。
按理说,这种事他应该立刻屏蔽掉,不让七七知道。她太容易被别人的遭遇触动,稍一刺激就可能脱离轨道。但这一次……他反而不打算拦。
或许,这不是坏事。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局面也越来越紧。
也许——最后事成的关键,就是眼前这个虚弱到连手指都微微颤动的姑娘身上。
陆一铭的视线落在沈意宁的脸上,静静地,像在权衡她的重量。
病房外,天色开始发白。
他还没动,仿佛一夜的沉思只是序曲。
清晨的病房静得能听见窗外麻雀的叫声。
沈意宁睁开眼时,第一眼就对上了陆一铭的目光——那双眼睛清醒、沉稳,却因为彻夜未眠而隐隐泛着红。
她心口一紧,条件反射地支起身子:“陆总,怎幺是您?”
陆一铭微微擡手,示意她别乱动:“先躺好。你安心养着,我碰到傅祁和简游,他们说你这边出了点事,正好我有时间,就过来帮个忙。他们还有别的事,可能一会儿再过来。”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像在刻意放轻分量。
“医生说你已经度过危险期了。你自己感觉怎幺样?”
沈意宁一阵局促,低下眼不敢直视:“真是给您和公司添了麻烦……我好多了,您也一夜没休息吧?我这里没事,不用守着了。”
陆一铭看着她,神情却比刚才更认真:“姑娘,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有什幺委屈,可以讲给我听。我能帮的,一定会替你做主。”
他顿了顿,眼神比话语更笃定:“你大可不必走到这一步。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好吗?”
沈意宁怔住了。
她只在远处见过这位总裁,印象中他是新闻镜头里那种谈笑间就能拍板亿级项目的人,风度翩翩、礼数周全,却总有一种不容接近的距离感。
可此刻,他的关切几乎是赤裸裸的,让她有片刻失神。
思绪翻涌,她想起那段不堪的过程——真心错付,被人当枪使,还让主管被牵连……她仍不愿说出谭则安的名字,但心底觉得有必要为贺砚澄清。
“您放心吧,我不会再做傻事了。”她努力让自己语气平稳,“请您相信贺主管,他没有做任何损害公司利益的事。我会整理清楚,把真相交给公司。”
陆一铭微微一笑,却带着一丝无奈:“这件事暴露的是系统性问题,不是你们一个两个承担责任就能结束的。说起来,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只需要配合我了解情况,谁都不会丢饭碗。”
他盯着她,缓缓补上那句:“相信我,可以吗?”
沈意宁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好。”
陆一铭的语气终于松了几分,“你放宽心,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再回来。我会安排人照顾你,这里的费用公司会承担,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说完,他站起身,整了整袖口,目光像最后确认什幺一样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我还得回公司处理些事,先走了。”
沈意宁看着他的背影走出病房,心里莫名有了一种被撑住的感觉——仿佛自己并非全然孤立无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