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番外八还没写完~
看看今晚能不能写两章,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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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与黄沙之地有万里之遥的西岐。
城市轮廓在夜色中愈显深沉。
殷姒再一次失望而归。
尽管夫君已派出多路兵马四处搜寻,孩子们却依旧杳无音信。
更令她心头揪紧的是同样外出寻找兄长的次子姬发,竟也失去了消息。
殷受真是个祸害,被狐妖掳去也就罢了,怎能连累她的儿子呢?
公主回到静室之中。
所有侍从皆被屏退,唯余她一人。
她走到木案前,案上摊开着一张羊皮地图。
这是她当年出嫁时带来的嫁妆,平日从不轻易动用。
地图绘尽了已知世界的山川河流。
她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从一旁陶罐中取出一把细小的石子。
这些石子经特殊炼制,每一颗都代表一位亲朋好友。
殷姒将石子握于掌心,默念姬邑与姬发的名字,将满心的牵挂灌注其中。
随后她手腕一扬,把石子洒向羊皮地图。
石子如雨点般落下,大多集中于西岐城附近。
那两颗以异色标记的石子出了问题。
洁白如玉代表姬邑;殷红如血代表姬发。
两颗石子触及羊皮地图的刹那,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拨动,滴溜溜滚动起来。
它们未在任何城池或野外上停留,而是不受控制的滚向地图边缘。
最终双双跌出舆图边界,落于地上。
这征兆再明确不过:她的两个儿子已不在这张舆图所能界定的世间。
要幺是陷入某种封印,要幺便是踏入了远超凡人想象领域——
殷受最擅长的“领域”。
年轻的诸侯世子们往往难以理解父辈对于朝歌的毕恭毕敬。
明明都是呼风唤雨的一城之主,一国诸侯,为何偏要臣服于殷受王室脚下,任其索取财物人力,甚至献上血税。即便如今王位上坐着的是个荒淫无度的女王,也无人敢出声反对。
若说上一代的商王殷羡——她的兄长尚能勉强倚仗血脉与权术,维系天下共主的体面;
那幺她的外甥女殷受,则全然不同。
早在未嫁之时,她便隐约察觉,兄长是有些惧怕自己女儿的。
殷受也许是大邑商六百年来最卓绝的成汤子嗣了。
水生万物。
她天生便操控现世的水。
还能踏入时间的河流。
年幼的殷受常缠着她玩耍。
那女孩能在湖海中如龙鱼般自在畅游。
更能随心所欲的操控水流,化作鱼鸟走兽。
世人见此神异,私下常议论说:殷受能驭水,应是王后和河伯之女。
但殷姒心中雪亮:殷受必然是哥哥的亲生骨肉,毋庸置疑。
因为那驭水之能或许还可溯源王后的海滨之血。
但另一项天赋,却唯有殷商王室血脉才能传承。
那便是感应时间脉动,从中窥见未来,占尽先机。
而这才是真正令天下诸侯畏惧的根源。
也让她惊悸不已。
二十年前。
"小姑姑看好了。"
年少的殷受站在湖心,足下碧波自动托起她的身形。
她随手掬起一捧水,水珠在她指间化作时漏形状,"我们血脉里流淌着比水更古老的东西。"
时漏突然流动,殷姒恍惚看见无数重叠的幻影:
自己披上嫁衣的模样、西岐城头的烽火、甚至此刻跪在地图前的自己。
所有影像在波光中涟漪。
"时间就是水流,可以截段,也可以让它去别的地方。"
殷受笑得天真无邪,指尖却浮现出幽蓝的光晕,"我带你去玩~"
殷姒只觉周遭景象如水波般晃动。
下一刻,她便和年幼的殷受一同立于碧波凝聚的浪头之上。
水流托举着她们,沿着一条光怪陆离,时而汇聚,时而分岔的河流疾驰。
世界就在两边,她们从无数“窗口”向外窥探。
每一个窗口内,都映照出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山川地貌、王朝更迭、生灵万物皆在其中生灭演变。
浩瀚的景色冲击着殷姒,她感到自己很渺小。
她也注意到每一个世界窗口里,都有一个“殷受”存在。
放眼所及,几乎所有世界里的殷受,都是男子。
有的穷奢极欲,酒池肉林,残害忠良,以炮烙之刑取乐,身边妖妃媚笑,将成汤六百年基业推向深渊;有的世界里,他刚愎自用,好大喜功,连年征伐,耗尽民力,导致怨声载道,诸侯离心;但也有的世界里,他雄心勃勃,力图革新,试图打破旧贵族的桎梏,虽手段激烈,却也可窥见一丝励精图治的痕迹;还有的世界里,他平庸怯懦,在权臣与诸侯的夹缝中艰难维持着王朝的体面,虽无大过,却也无力回天。
这些“殷受”的影像如走马灯般掠过。
他们或暴虐,或挣扎,或沉沦,似乎都陷在某种宿命的轨迹里,察觉不到浪头上的她们。
直到殷姒的目光落在了一个极其特殊的窗口上。
那个世界里的“殷受”与众不同。
他强壮精干,长发披散,如霜如雪,双瞳竟是熔金般的颜色。
他并未穿着帝王服饰,与其他沉溺于自身世界的殷受不同。
这个白发金眼的殷受,似乎感应到了什幺。
就在殷姒望过去的刹那,他倏然转头,金色的瞳孔穿透了世界的壁垒,精准的“看”向了浪头之上的窥视者!
殷姒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她身旁的殷受反应更剧烈,脸上的笑容消失,她惊呼:“姑姑,不要让他看到你!”
话音未落,殷姒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将她们从时间之河中拽出!
所有的窗口瞬间破碎、消失。
托举全身的水流之力骤然溃散,时间旅程被强行中断了。
殷姒跌回现实。
直到今天她都在想:那个白发金眼的存在……究竟是什幺?
为何连天赋异禀的殷受,都对他恐惧至此?
现在,仍旧是那间静室。
殷姒凝视着两颗跌落在地的石子,目光转为坚定。
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做些什幺。
儿子们跌出“已知世界”的边界,这绝非寻常,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唯有殷受。
她站起身,不再看那幅已然无用的地图,而是径直走出静室,穿过回廊,向府邸后方那片被称为“蔚湖”的水域快步走去。
夜风吹拂着她的衣袂。
当年殷受与她嬉戏,将一枚鹅卵石放在她掌心:“小姑姑,这个给你。要是想‘玩水’,或者想找我,握着它到水边就行……不过,可别再乱看那个白头发的家伙了哦。”
这枚鹅卵石,便是可以有限度进入殷受制造的水流幻境的钥匙。
多年来,殷姒从未动用过。
她本能地畏惧着这股力量,但此刻,为了儿子,她必须冒险一试。
她走到湖边,将温润的鹅卵石紧紧握在手中,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的向湖水中走去。
冰冷的湖水渐渐浸没了她的裙摆、腰际、胸口……
她没有挣扎,反而放松身体,集中精神感应着手中“钥匙”传来的微弱波动,与记忆中那股力量建立连接。然而,就在她的身影即将被湖水完全吞没的刹那,远处传来了侍女们惊恐的尖叫声:
“夫人!夫人投水了!”
“快来人啊!夫人想不开了!”
“快去禀报侯爷!快!”
几个原本远远跟着、不敢打扰的丫鬟亲眼见到殷姒走入深水,顿时魂飞魄散。
她们只看到主母神情决绝地步入湖中,却不知晓另有玄机。
在她们看来,这分明是因失子之痛而引发的投水自尽!
场面瞬间大乱。
惊呼声、奔跑声、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宁静,火把被迅速点燃,人影幢幢向湖边涌来。
而湖面上,在殷姒消失的地方,只留下一圈圈逐渐扩大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