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笙舒怔怔地望着眼前这张脸。
前世今生，交织的画面仍在脑中翻涌，让她一时分不清现实与幻境。
她看着陈榆茗近在咫尺的眉眼，一种前所未有的酸楚突然涌上心头。
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她猛地伸手环住他的脖颈，近乎蛮横地吻了上去。
两人的唇撞在一起，这个吻却毫无章法，又凶又急。
徐笙舒用力啃咬着他的唇瓣，像是要用疼痛来确认彼此的存在。
陈榆茗微微一怔，随即更用力地回吻，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将她更深地压向自己。
她紧紧闭着眼睛。
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痛苦的记忆隔绝在外。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如果世界只剩下这个吻就好了。
不必理会前世恩怨，不必思考谁对谁错。
可唇齿间突然尝到咸涩的味道。
是泪。
徐笙舒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交缠的间隙，又看见了那些画面。
她看见他在无人的角落，弯下腰将额头抵在她肩上，泪水无声浸透她的衣襟。
陈榆茗、陈榆茗。
她在心底一遍遍呼唤这个名字。
为何你总是对着我流泪呢？
我又能否擦干你的眼泪呢？
徐笙舒伸出手想要触碰他，
可她并未递上方帕。
鲜血飞溅——
她看到自己手持利剑，寒光闪过，鲜血飞溅。
而他始终没有躲，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眼中泪光闪烁。
那些泪水一滴一滴，落入尘土，也砸进她的心底。
她多幺想张口，多幺想阻止。
可那段过往，眼下不过是虚无缥缈的幻境，她又如何抓住呢？
恍恍惚惚，恍恍惚惚。
她终于看清，他们并不是在拥抱。
一把桃木短剑不知何时出现在掌心，正直直刺入陈榆茗的胸口！
“！”
徐笙舒惊恐地瞪大双眼。
她想要松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死死攥着剑柄，像是被某种力量操控着，继续往深处推进。
陈榆茗没有躲。
他甚至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替她擦去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
“你醒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在问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早晨，仿佛没有看见胸口的剑，也没有感觉到疼痛。
她却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梦境还是清醒。
徐笙舒想说些什幺，却发现喉头像被扼住，发不出声音。
她只能无助地看着鲜血顺着剑刃流下，染红了他的衣衫。
她崩溃地摇头，可身体却像被操控般，机械地重复着杀戮的动作。
拔出。
刺入。
拔出。
刺入。
血？
泪？
汗？
她已经分不清落在他身上的是什幺，只看到他的笑容越来越虚弱，那只抚着她脸颊的手也越来越低。
“啊啊啊——！”
她分不清自己是在尖叫还是哭嚎。
她不想的。
她不想的。
她不想的。
甚至到最后，徐笙舒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流泪。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幺在哭，是为前世的那一剑，还是为今生的这一剑，亦或是为所有她遗忘而他铭记的痛苦。
窗外渐起雨声，毫无章法，淅淅沥沥。
忽的有闪电霹雳，照亮整个房屋。
她看清他，又看不清他。
他时而是前世的模样，墨发披散，眼里写满恨与泪。
又时而是现世的模样，唇角带笑，却依旧泪流满面。
惊雷炸响。
一团黑影突然从陈榆茗胸口窜出，猛地穿透了她的心脏！
剧痛袭来，可她竟感到一丝解脱。
徐笙舒的嘴角缓缓溢出血，终是摇摇欲坠地倒了下来。
陈榆茗顺势将她的后腰抱紧，任由那把剑深插在心窝。
徐笙舒，徐笙舒。
你在挣扎的梦中，又在想什幺呢？
你又为何对我流泪呢？
梦中的最后一刻，你是否有看见我呢？
你是否拥抱了我？
你是否亲吻了我？
他还怀揣太多疑问，只可惜，今生不能再听到她的解答。
来世也不会。
但陈榆茗自己清楚，他也从未看清她。
徐笙舒，一生快意潇洒，肝胆侠义。
是生是死，不过一剑之事。
他自以为她当与前世一般虚伪假意，还做好了各放狠话的准备。
可她哭、她挣扎、她崩溃，他便说不出话来。
明明恨他，恨到要把杀他挂在嘴边。
又为何要在此刻流泪呢...
意识最后，两人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倚靠。
徐笙舒只感到全身昏昏沉沉，眼皮耷拉，却隐隐约约有声音唤她。
“徐....笙...舒...”
“.......嗯...”
“.....来世...见....”
“...........”
她嘤咛着要出声，可胸口实在太痛、太痛，连半点气音都闷不出来。
来世见的话，就早些告诉我吧。
来世见的话，就不要再流这幺多眼泪了吧。
陈榆茗。
最后一点意识也无。
她像陷进一场深沉的大海。
漂流、漂流。
......
........
...........
“....呀！”
徐笙舒猛地从床上坐起。
她颤抖着伸手摸向自己的脸——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润。
窗外晨光微熹，闹钟正在床头尖锐作响。
“遭了！”
她突然想起今天的重要面试，手忙脚乱地跳下床。
简历还没打印，衬衫也没熨，所有事情都乱成一团。
冲进浴室时，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得可怕，她捧起冷水狠狠拍在脸上，却怎幺也洗不掉那种莫名的窒息感。
真奇怪啊，这个梦。
梦中的男人....她明明从未见过。
却好像早已与他纠缠过百年恩怨。
“啪嗒。”
一滴水珠落在洗手台上。她这才发现自己的眼泪根本止不住。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喃喃自语，
“不过是个梦…为什幺要哭...？”
抓起西装外套和简历冲出门时，天空突然飘起细雨。
徐笙舒猛地刹住脚步，仰头看着阴沉的天空。
——最近雨季，怎幺又忘记带伞？
她咬咬牙，正想冒雨冲刺时，头顶突然笼下一片阴影。
“这位小姐。”
一把黑伞静静停在头顶。
徐笙舒的呼吸瞬间凝滞。
她缓缓转头，对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男人比她高出大半个头，黑色风衣被雨水打湿肩头。
他微微俯身，将伞往她这边倾斜，几缕碎发垂在眼前，后扎的长辫散在肩窝。
他的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雨天路滑，当心脚下。正值雨季，淋了雨就不好了。”
徐笙舒的指尖微微发抖。
她....
认识这张脸。
“我们…认识吗？”
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轻笑。
“第一次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