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如期而至。
徐笙舒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水晶藏于枕下,与陈榆茗同床共枕,这一个梦境兴许与二人有关。
她在一片朦胧中睁开眼。
而自己正站在一座木桥的尽头。
可这座桥她再熟悉不过——
木板铺就的桥面,两侧雕着莲花纹样的栏杆,正是她先前做过的梦。
桥上人影憧憧。
远处乌云压城,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预示着一场大雨将至。
而在这灰暗的人潮中,身着墨色劲装的女子黑发高束,发间一抹红绸格外鲜艳。
她步履稳健,手持一把半合的油纸伞,正向桥对岸走去。
明明二人的容颜相似,却又与现在的徐笙舒大不相同。
那女子眉宇间透着英气,腰侧配着一柄短剑,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习武之人的利落。
忽然,一道素白身影逆着人流而来,宽大的衣袖随风舞动。
公子低着头,步履匆匆。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一个绣着兰花的香囊从他腰间坠落。
女子弯腰拾起那精致物件,他已走远几步。
“公子,还请留步。”
男子回头。
徐笙舒心跳加速——她看清了那位公子的脸。
果真是陈榆茗。
或者说,是前世身为蛇妖的他。
那是张与今世别无二致的面容。
狭长的凤眼,唇角似有若无的笑意。
只是那双眼里还未有后来的疯狂与执念,反而带着几分疏离与戒备。
“多谢大人。”
他微微欠身。
女子没说话,只是将那把还没撑开的油纸伞递了过去。
“天欲雨,公子若需赶路,不妨携伞而行。”
“这...”
他面露诧色,
“大人何故赠伞?”
“容在下冒昧揣测,公子朝南去,应当不是归家之路。”
她望了望天色,
“在下的府邸近在咫尺,此伞予公子更宜。梅雨时节,最易沾染寒疾。”
“莫要淋了雨,伤身。”
话音未落,豆大雨点已砸落板桥。
女子不等他推辞,朝他浅浅一笑,转身没入雨幕。
独留他撑伞远视。
可心口却不知为何,隐隐作痛。
她先前一直想不明白,前世的缘到底因何而起,才会叫他深陷其中,
错信、错付。
也兴许是他咎由自取。
若说他的世界灰暗,又怎会由一把伞拨开光亮呢。
徐笙舒终于睁眼。
身旁的陈榆茗还在沉睡,手臂环着她的腰,贴得过分的近。
窗外的树枝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听起来竟像是雨声,却又像哭声。
她静静凝视着身旁熟睡的男人,指尖悬在距离他眼睫寸许的地方。
雨声渐起。
外面竟真的落了雨。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指腹轻轻抚过他紧闭的双眼。
他会做同样的梦吗?
她是否也在他的梦中徘徊?
指腹触到一抹湿凉。
徐笙舒怔住了。
...哭了?
她低头看着指尖那滴晶莹,恍惚间竟分不清是雨是泪。
是梦中雨,还是心上泪呢?
他明明是罪魁祸首,明明是咎由自取。
为何此刻自己心中会泛起一丝酸楚?
“嗯...”
陈榆茗忽然动了动,吓得徐笙舒立刻缩回手,但为时已晚——
那双眼睛毫无征兆地睁开,直直望进她眼底。
目光相接的瞬间,徐笙舒莫名心虚,慌忙想抽回手,却被他一把抓住按在脸上。
他蹭了蹭她的掌心。
徐笙舒脸颊发烫,挣扎着要推开他。却不料陈榆茗突然一个翻身,将她整个压在了身下,埋首在她的胸前。
徐笙舒这才发现昨晚那件不堪入目的睡裙还穿在身上,只是早已凌乱不堪,大片春光裸露在外。
她手忙脚乱地想推开他,却被抱得更紧。
“你这不是在招呼我过来?”
他的声音闷在她胸口,舌尖舔过乳沟。
“胡说...嗯...放手...”
徐笙舒羞愤难当,双腿胡乱踢蹬着。
昨晚的荒唐记忆涌上心头,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为什幺要对这个恶魔心软?
还不如让他早死算了!
湿热的唇舌突然含住一边乳尖,激得她惊叫出声。
昨夜被过度疼爱的部位敏感得厉害,仅仅是轻轻一吮就让她浑身发软。
“别...别舔...啊!”
陈榆茗笑了,竟是酥酥麻麻地钻进她耳蜗,反倒给她身下流出一股水液。
他擡头看她,指尖顺着她的小腹一路下滑,轻易探入那片湿滑的腿心。
这家伙...昨夜竟没给她换上内裤!
“湿了。”
“闭嘴!”
徐笙舒气急败坏地去捂他的嘴,却被他顺势含住手指。
湿软的舌绕着指尖打转,那双眼睛却始终含笑望着她。
徐笙舒面上腾起燥热,忙抽出手往旁侧看去。
他却突然卸了力道,整个人压在她身上。
这个姿势让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胯间苏醒的欲望,坚硬灼热地抵着她的小腹。
“陈榆茗!”
她咬牙切齿地叫他全名。
“嗯。”
“你给我起来!”
“嗯。”
“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
他说着,去吻她刚要合上的嘴。
这个吻很轻,像是柳絮飘零,落进她嘴里。
陈榆茗的舌尖只是轻轻描摹着她的唇形,带着试探的意味,稍稍深入便又退开。
他的睫毛低垂。
徐笙舒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一时间恍惚了。
他此刻的神情太过温存,太过自然。
或者说,她一直不懂。
为何陈榆茗的演技如此精湛,能够自如地切换做一个温润男子,还叫她看不出异常。
“看什幺?”
他察觉到她的目光,修长的手指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轻柔。
她看不懂他。
疯子。
徐笙舒在心里骂道。
喜怒无常的疯子。
陈榆茗静静凝视着她,思绪却飘远了。
他在想那座桥,那把伞。
在那个人人喊打的岁月里,他是最卑微的存在。
既是妖,又是戏子。
世人唾弃他,欺凌他,将他视作可以随意践踏的玩物。
她却与他说——
「莫要淋了雨,伤身」
即便过去了百年,即便经历了背叛与死亡,梦中再见那一刻,他仍旧心悸。
她立于桥上,朝他一笑。
就与现世一般,她用指腹抹去他的一滴泪。
梦时雨,现世雨,为何都落在他心上呢?
“陈榆茗...?”
徐笙舒察觉到他的走神,轻声唤道。
“嗯?”
他回神,对上她疑惑的目光,忽然笑了。
“再睡会儿吧。”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
“雨还大着呢。”
窗外雨声淅沥,屋内两人相拥而眠。
谁也不知道这场雨何时会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