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那句“沐浴乳的味道还不错”和消失在转角的纤细背影,像一颗投入平静心湖的石子,在林清宇脑海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这些涟漪迅速不受控制地扩散、变形,与记忆深处某个燥热、混乱、带着咸湿海风与微妙悸动的片段勾连起来。
泳装派对。晃眼的阳光,波光粼粼的池水,泳池边青春活力的喧闹。冰镇饮料凝结的水珠。还有……安娜。
不是眼前这个穿着细肩带背心、束着白色发带的居家女孩,而是那个穿着一身青春保守、蓝白条纹相间的连身泳衣的安娜。
泳衣款式朴素,甚至有些学生气,但紧贴着她娇小却比例极佳的身躯,勾勒出青涩而柔和的曲线。
淡金色的长发湿润地贴在颈边,冰蓝眼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澈,褪去了平日哥德妆容下的疏离感,反而有种意想不到的纯真与……无防备。
她当时似乎有些局促,不太适应过于热闹的环境,独自坐在泳池边缘,脚尖轻轻划着水,那副模样与她平日精心雕琢的“人偶”形象截然不同,意外地戳中了清宇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
后续的“深入交流”记忆更加模糊、温热、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似乎是从递给她一杯饮料开始,到并肩坐在阴凉处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气氛莫名变得松弛。
再后来……记忆的画面跳跃到某个安静的角落,她湿漉漉的金发蹭着他的下巴,蓝白条纹的泳衣肩带滑落一边,露出圆润白皙的肩头。
她冰蓝的眼睛近在咫尺,没有了平日的冷调,反而氤氲着一层迷茫的水汽,轻声呢喃着什么。
而他,似乎在那种混杂着保护欲与其他难以名状情感的驱使下,低声回应了一句……
“清宇哥?”
安娜的声音将他猛地拉回现实。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回了厨房门口,正倚着门框,目光有些发直地落在背对着他、站在水槽前的安娜身上。
她正在清洗用过的平底锅和餐具。
细细的象牙白肩带松松地挂在圆润的肩头,随着她洗碗的动作,背心柔软的布料轻贴着她背部的肌肤,勾勒出蝴蝶骨的形状和纤细的腰线。
真理裤包裹下的臀部线条在晨光中显出一种居家又诱人的弧度。
水声哗哗,泡沫细碎,她赤脚踩在地上,脚踝沾了点水渍,晶莹剔透。
一种混合着回忆温存与眼前视觉冲击的恍惚感,攫住了清宇。
记忆里泳池边那抹蓝白身影,与眼前这居家的细腻白皙重叠交织。
姐姐的叮嘱、干妹妹的身份、此刻温馨的氛围……这些理性的栅栏,似乎被某种悄然滋长的、更为隐秘的情感触动,变得有些松动。
他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脚步不自觉地挪动,朝那个专心洗碗的娇小背影靠近。
空气中除了洗洁精的柠檬味,似乎又隐约浮现了泳池边那混合着氯水与她身上淡淡清香的气息。
他的心跳有点快,喉咙发干,视线几乎无法从那截随着动作若隐若现的白皙腰肢上移开。
距离一点点缩短。
他甚至能看清她后颈细小的绒毛,以及白色发带下几缕没被束住的金色发丝。
一步。
又一步。
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细滑的肩带——
“砰!”
一声闷响,结结实实,毫不留情。
预想中温软的触感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头顶传来的一阵剧烈钝痛,眼前瞬间金星乱冒,耳边嗡嗡作响。
清宇惨叫一声,捂着脑袋踉跄后退,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
视线模糊地聚焦,只见安娜已经转过身来,手里握着的不是预想中的海绵或锅铲,而是一根——实木擀面棍。
棍身还沾着一点点面粉,显然是之前做松饼时用过的“凶器”。
她依旧是那副居家的细肩带真理裤打扮,赤着脚,白色发束下的脸蛋精致无辜。
但此刻,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迷茫或温情,只有一片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清明,以及一丝……“果然又开始了”的了然与不耐。
她随手将擀面棍在水槽边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叩叩”声,像是在掂量武器的顺手程度。
“清醒了吗,清宇哥?”她的声音依旧带着点娃娃音的质感,但语气平静无波,甚至有点过于礼貌,像在询问“牛奶要加糖吗”。
“还是需要再来一下,帮助你区分『泳装派对的意外』和『日常监护任务』的界限?”
“监……监护任务?”清宇捂着发疼的头顶,那里肯定已经肿起一个包了。
疼痛和惊吓让他彻底从刚才混杂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只剩下满心的荒谬和“我到底在干什么”的懊恼。
记忆里泳池边的温情瞬间被这根擀面棍敲得粉碎。
“没错。”安娜将擀面棍放在料理台上,双手在围裙(她不知何时又系上了一条素色棉麻围裙)上擦了擦,从旁边的流理台上拿起一个淡紫色的文件夹,动作优雅从容,与她此刻的装扮形成一种诡异的反差。
“清音姐姐临行前,除了委托我照顾你的饮食起居,还郑重交付了两项核心任务。”她翻开文件夹,里面是打印得整整齐齐的表格和计划书。
“第一,”她抬起冰蓝的眼眸,视线像手术刀一样扫过清宇,“确保你按时、按质完成本学期所有课程作业与小组报告,杜绝临时抱佛脚及抄袭行为。这是你的课程表、作业截止日期,以及我为你制定的『学业推进甘特图』。”她抽出一张密密麻麻的彩色图表。
清宇倒抽一口冷气。
那图表详细到令人发指。
“第二,”安娜又抽出一份文件,语气毫无起伏,“鉴于你最近体测数据下滑,肌肉量不足且有轻微脂肪堆积趋势(根据清音姐姐提供的上月健身数据),我为你制定了为期四周的『体能重塑计划』。包括每日晨跑五公里、力量训练套餐、核心强化,以及严格的饮食控制表——蜂蜜松饼是本周唯一的甜食额度,已于今早消耗完毕。”
她将两份文件推到目瞪口呆的清宇面前,然后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支触控笔,在文件夹的平板萤幕上点了几下,调出一个计时器界面。
“现在是上午九点十七分。你有二十三分钟享用早餐并完成消化。九点四十分,我们将在客厅开始今日的第一项任务:『社会学导论』第一章至第三章的重点梳理与思维导图绘制。预计用时两小时十五分钟。之后是十五分钟的伸展休息,接着进行第一日的体能训练:慢跑热身及基础力量导入。”
她抬起眼,看着石化的清宇,冰蓝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有任何异议吗,清宇哥?”她微微偏头,白色发带晃了晃。
“清音姐姐授权我,在必要时可以采取『一切合理手段』确保任务执行。包括但不限于:没收游戏设备、切断网路、调整饮食,以及,”她的目光扫过那根实木擀面棍,“物理清醒法。”
这根本不是什么邻家小妹或泳池边无害的女孩!
这简直是披着细肩带背心和真理裤人皮的恶魔教官!
不,比教官还可怕!
姐姐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三盒马卡龙和樱花茶包就能换来这种等级的“忠诚”与“执行力”吗?
清宇欲哭无泪。
头顶的包还在隐隐作痛,面前是两座几乎不可能按时完成的大山(学业和体能),而“监护人”正用那张纯真如娃娃的脸,说着最冷酷无情的日程安排。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一个月暗无天日的生活。
晚上十一点。
清宇像一滩烂泥般瘫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浑身肌肉酸痛得仿佛被拆开重组过。
大脑因为高强度的学习和梳理而嗡嗡作响,胃里只有水煮鸡胸肉、西兰花和糙米的朴实味道在徘徊。
他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安娜在晚上九点半“准时下课”,并“温馨提醒”他明早六点半起床晨跑,然后像个完成工作的精致人偶一样,收拾好自己带来的简单行李(包括那根可怕的擀面棍),礼貌道别,离开了。
离开前甚至还把客厅又收拾了一遍,厨房闪闪发光。
清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蠕动到床边,摸出手机,手指颤抖地拨通了姐姐林清音的视讯通话。
响了几声后接通了。
画面那头是巴黎的清晨(时差关系),林清音似乎刚结束晨间护理,素颜却依旧光彩照人,穿着丝质睡袍,背景是酒店房间奢华的窗景。
“小宇?这么晚还没睡?啊,差点忘了,安娜今天过去第一天,怎么样?早餐还合胃口吗?家里是不是干净多了?”姐姐的声音带着笑意,一如既往的温柔关切。
“姐……”清宇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哭腔和控诉,“救命……安娜她……她是恶魔……她用擀面棍打我头!还给我安排了一堆根本做不完的作业和训练!我快死了……”
视讯那头,林清音听着弟弟的“血泪控诉”,不仅没有同情,反而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哦?恶魔?”林清音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咖啡,语气带着调侃,“我怎么记得,在泳装派对玩得很开心的时候,某个人抱着人家,『安娜是妹妹』可是叫得很大声、很真情实感呢?”
“……!”清宇瞬间语塞,脸腾地一下红了。
泳池边那个混乱又温存的午后,记忆的碎片闪回——她带着水汽的睫毛,滑落的泳衣肩带,自己那句脱口而出的、带着某种宣告和莫名悸动的“妹妹”……当时不觉得,现在被姐姐用这种语气提起,简直是公开处刑!
“那、那是两回事!”清宇试图挣扎,但气势明显弱了。
“是吗?”林清音笑意更深,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我看安娜执行得很到位嘛。我就是知道你自律性不够,心又容易飘,才特地拜托她的。她做事认真,规划能力强,而且……确实很有『办法』让你集中精神。”她显然对“擀面棍”教育法乐见其成。
“马卡龙和茶包只是表象,小宇。安娜答应我,是因为她认可我,也认可了和我们家的……新关系。帮我管教一下总是想些乱七八糟事情的弟弟,她可能觉得责无旁贷?”
“我没有想乱七八糟……”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林清音打断他,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乖乖听安娜的话,她制定的计划对你有好处。坚持下去,等姐姐回来验收成果。好了,我要去准备今天的试装了。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晨跑呢。加油哦,小宇!记住,『妹妹』可是很关心你的学业和健康的哦!”
通话在姐姐略带戏谑的笑声中被挂断了。
清宇盯着黑掉的手机萤幕,再看向窗外寂寥的夜色,想起明天六点半的闹钟,安娜那张毫无表情却能说出最残酷日程的娃娃脸,还有姐姐那句戳破心事的调侃……
头顶的肿包,全身的酸痛,以及内心深处被点破的羞赧交织在一起。
泳装派对的温情脉脉?细肩带下的居家诱惑?
这些都在擀面棍的重击和姐姐的犀利吐槽下,化为了对现实的清醒认知——
他给自己认回来的这个“干妹妹”,是个美丽又致命的严厉监督者。
而他的“好日子”,才刚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