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四十五年,在春花宫这片永恒的春天里,悄然流逝。
对穗儿来说,金丹期的日子过得更快了。一次入定打坐,常常就是好几年。当她再次从修炼中醒来时,她已经九十五岁了。
这四十五年里,她的生活平淡得如同一潭死水,却又在这潭死水中,开出了妖异的花。
她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双修任务。
有的是“互利互惠”,但更多的是纯粹的采补。
宗门对她们这些金丹期的“炉鼎”显然更加看重,采补的强度都经过精心的控制,既能让那些大人物们尽兴,又不会损伤到她们的根基,以免影响下一次的“收成”。
她就像一棵被精心照料的果树,日复一日地吸收着天地的精华,努力地生长,然后在一个又一个的季节里,被人摘走最甜美的果实。
修为在金丹前期和金丹中期之间,来回波动,仿佛一个永无止境的循环。
奇怪的是,她渐渐地……习惯了。
甚至,沉迷其中。
当年那种被侵犯的屈辱和被掠夺的不甘,早已在一次又一次极致的、被功法催发出的欢愉中,消磨殆尽。
她甚至开始期待每一次的任务,期待着在那销魂蚀骨的沉沦中,忘记自己作为“物品”的悲哀,只享受那片刻的极乐。
这一天,穗儿从一次长达五年的闭关中醒来。她走出自己的庭院,习惯性地来到了隔壁。
天音正躺在院中的摇椅上,轻轻地晃着,身上只搭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
她的容貌,和八十一年前穗儿第一次见到她时,没有任何区别,依旧是那副娇小可爱、如同瓷娃娃般的少女模样。
修炼《玄天玉宫录》这种顶级的驻颜功法,让岁月无法在她们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但穗儿却敏锐地感觉到,师傅身上的生命气息,已经变得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
穗儿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一下。
自己刚入门的时候,天音师傅说她一百六十六岁。从自己入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八十一年。
也就是说,师傅她……已经快二百五十岁了。
而修炼《玄天玉宫录》的修士,寿元的大限,恰好就在二百五十岁左右。
师傅的……大限,快到了。
这个念头,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地刺痛了穗儿的心。
修仙者的晚年,并不会像凡人那样,显现出任何的老态。他们只是会在某一个瞬间,像一盏燃尽了灯油的灯,悄无声息地熄灭。
天音似乎也感觉到了穗-儿的到来。她缓缓地睁开眼睛,那双总是带着慵懒和戏谑的眸子,此刻却显得有些空洞和疲惫。
“来了啊。”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即将飘落的叶子。
“师傅。”穗儿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依旧用着那个她叫了八十一年的称呼。
她伸出手,握住了天音那只比她还要娇小、冰凉的手。
天音看着她,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了往日的妩媚和妖娆,只剩下一种看透了一切的淡然。
“我这一辈子,也算是值了。”她轻声说道,“做过金丹真人,享受过几百年的青春和荣华。总比烂在某个山沟里,当一辈子凡人要强。”
穗儿没有说话,只是将师傅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等我走了,你就要带新来的徒弟了。”天音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交接般的郑重,“到时候,别忘了告诉她,双修的时候……很舒服哦。”
她又变回了那个玩世不恭的、坏心眼的师傅,只是这一次,她的笑容里,带着一丝穗儿从未见过的……悲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