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修并没有离开,他就像一座冰山,直接在穗儿这片繁花似锦的庭院中驻扎了下来。
他占据了客房,每日只是静坐,对为何要让穗儿散去百年修为,改修这本《建木玉华录》的原因,闭口不谈。
他不说,穗儿也不敢问。
在这位元婴真君的监视下,穗儿怀着一种近乎于赴死般的悲壮,开始了痛苦的散功。
这是一个漫长而煎熬的过程。
她盘坐在聚灵阵中,将体内那颗运转了数十年的、纯净无瑕的金丹,一点一点地逆转、瓦解。
那感觉,就像是将自己亲手建造起来的琼楼玉宇,一砖一瓦地拆毁。
每一次灵力的消散,都带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当那颗代表着她百年苦修成果的金丹,最终化为最精纯的能量,消散于天地之间时,穗儿喷出了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如纸。
但这还不够。
她继续散去筑基期的修为,将那片被她苦心经营了数十年的“玉宫”气海,彻底掏空。
直到最后,她体内所有的法力都消散殆尽,境界一落千丈,只剩下了最初洗髓伐脉后,残存在经脉中的那一点微末灵力,勉强维持在练气五层的水平。
这也是散功能达到的最低限度,再往下,就会损伤根基,彻底沦为凡人。
一股前所未有的虚弱感,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在成为修仙者近百年后,穗儿再一次感受到了身为凡人的脆弱。
她的眼睛,再也看不清远处花瓣上的纹路;她的耳朵,再也听不见风中传来的密语;她的神识,更是被压缩到了一个可怜的范围。
她感觉自己又变回了那个在茅草屋里,食不果腹、任人宰割的农家少女。
这种巨大的落差,让她陷入了深深的恐慌。
风无修似乎对她的状态了如指掌,却没有任何安慰的话语。他只是冷冷地,将那本《建木玉华录》丢到了她的面前。
“现在,开始吧。”
在风无修的指引下,穗儿像一个真正的初学者一样,开始了新功法的修炼。
这是一种与《玄天玉宫录》截然不同的体验。
如果说《玄天玉宫录》是一条奔腾咆哮的大河,以一种近乎于掠夺的方式,疯狂地卷集着天地灵气,追求极致的速度和效率。
那么《建木玉华录》,就是一条温润宁静的小溪,它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耐心地、一丝一缕地引导着灵气,滋养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它的运功路线更加复杂、精妙,讲究的是厚积薄发,慢工出细活。甚至其中有好几条关键的运功路径,是和《玄天玉宫录》完全相反的。
这让穗儿在最初的修炼中,吃尽了苦头。
她那早已习惯了《玄天玉宫录》运功方式的经脉,总是下意识地走回老路,导致灵气在体内冲撞,让她痛苦不堪。
仅仅是完成最基础的、引气入体的第一个小周天,她就足足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
要知道,以她上品灵根的天资,若是真正的初学者,完成这一步最多也只需要几个时辰。而一个天资卓越的普通弟子,通常也需要数月之功。
她之所以还能在半个月内入门,完全是因为她对自身经脉的了解,已经达到了一个极为精深的地步。
而且,《玄天玉宫录》毕竟是由《建木春华录》改编而来,两者之间,总有一些似是而非的相通之处。
在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和纠正后,穗儿终于成功地,用一种全新的、温和的方式,引导着一丝灵力,在体内完成了第一个完整的周天循环。
当那丝灵力最终回归到她那早已被废弃的、空空如也的丹田时,一股久违的、正统的暖意,从她的小腹升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