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卫爻打开电脑,因为并没有关机,昨天打开的网页还都保存着。
他刚点开浏览器,蹦出来的第一个页面就是他和说谎公主aaa的对话窗口。
消息依旧停留在11.43分。
可能是他昨天停留在这个页面太久了,系统甚至提醒他主动发个消息,增进与顾客之间的关系。
卫爻叹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薄薄的眼皮耷拉着,望着发光的电脑屏幕发呆。
冷白的光汇聚在他的身上,黑色的卫衣衬得他的皮肤很白,微拧的眉宇笼罩在淡淡的阴影之中,透露着淡淡的疏离和冷淡。
可能是心情莫名有些低落,看到不停蹦出来的下单消息,他感到了淡淡的疲倦和烦躁。
他从抽屉里翻出蓝牙耳机戴上,仰头靠在椅背,眼眸紧闭,黑色卫衣的领子有些低,微微滚动的喉结和嶙峋白皙的锁骨一览无余。
再次睁眼的时候,电脑右下方的时间显示是凌晨3:27分。
这是整个世界最安静的时刻。
卫爻抿了抿削薄而略干的薄唇,十指埋进发间抓了抓,将黑色的碎发抓得又蓬松又松软,发顶还翘起来几根不听话的头发。
他一口气喝下早就放凉的苦涩无比的常温黑咖啡。
按了按眉骨下发酸的眼眶,直起身,重新点亮电脑,准备工作。
可是他的鼠标还是鬼使神差地点开了与说谎公主aaa的对话窗口。
短短一百多条,大半是女孩为了骚扰他而发的表情包。
剩下的对话也毫无营养。
他能够想象成女孩叼着棒棒糖,勾着唇,啪啪啪打字的样子。
她很可爱,所以打出那些可爱的话也不需要用脑子遣词造句。
其实他看得出她只是因为无聊和好奇才招摇地出现在他的世界。
哪怕他很少与人交往,他也一眼看出了她的心思。
她其实对他有的只是好奇。
如果他们是前后桌,他低下头看书,她一定会转过来身,趴在她的手背上,叽里咕噜和他说话,问他在看什么书。
他竖起书,让她看一眼封面,她就会感慨一声——原来是这本书啊,然后因为对这本书毫无兴趣,因为对他正在做的事情的好奇心满足而再次转过身,兴致盎然地与她趣味相投的同桌聊天。
他是一个很无趣的人。
其实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他一直都知道。
白天,女孩问他有没有把她当朋友时,正常情况下,他应该保持沉默的。
反正傲娇的女孩会不讲理地替他做决定,说他不回答就是默认了之类的话。
但是当她问出他有没有把她当朋友时,他竟然产生了恼意和失落。
那种心中暗自涌动的“他们也许会慢慢变得更亲近”的卑劣阴暗、见不得光的欲望就像是用肥皂水吹出来的泡泡,啪一下,破灭了。
他为什么要把她当朋友?!
他很缺朋友吗?
她不会知道,第一次撞入她的眼眸,他的喉咙就被紧紧勒了一根透明的丝线。
她为什么要对他笑?
她是对他笑的吗?
他的一举一动都变得僵硬。
他的所有思绪都被她干扰。
心脏的平静跳动也变得混乱不堪。
他甚至会关心,他离开教室的背影是不是太过仓促而丑陋。
可是他又会自嘲地想,他不过是一只狼狈不堪的野狗,而她是生活在鲜花与爱之中的公主,对她抱有一时一刻的自作多情的幻想就已经是对她的亵渎了。
如果她看到过他初中时因为无力支付房东涨价后的房租而被连人带行李全都扔出去,看到过他低下头,在刚下过雨的泥泞青砖路上捡起浸了污水的衣服的狼狈样子,她一定嫌弃地皱起眉头。
他其实一直都活得很不体面。
而像他这样的人就应该一直生活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这也最让他安心。
如果不去期待,就不会尝到失望的滋味。
他低下头,默默往嘴里扒饭,心中想的还是女孩盈盈浅浅的漂亮双眼,那双眼睛像是最漂亮而深邃的星河。
因此,当他幻想中的女孩突然坐在他对面时,他的心脏不自觉一颤,抿了一下唇,指尖和神经一起绷紧。
他不敢抬头,眼神躲闪,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暴露出他的秘密。
她是因为他才主动坐到这里的吗?他不敢多想。
当第三次遇见她时,他终于确认了她就是故意的。
她注意到他了。
他其实很开心。
要是能够一直见到她就好了。
为什么见到她就会开心呢?
卫爻不懂。
这是他第一次拥有这样的感受。
当女孩拦着他不准他离开时,他竟无声地屏住了呼吸,只能听见心跳如雷的声音。
可是当她问他想不想让她成为他的金主时,他的胸口一阵说不出来的酸涩,呼吸的频率也被打断了。
他急促地喘了一口气,眼眶发酸。
原来,这就是他在她心中的位置。
一个只有脸能看,上不了台面的可以被包养的男人。
其实他能够接受被她包养,被她随意对待。
可是他难以想象,他有一天要在阴暗的角落里窥见她和一个性情稳定、家世相当的漂亮青年亲昵地牵手亲吻。
如果被她的恋人发现她的存在了,他还要灰溜溜地转身离开,假装他并没有用恶毒嫉妒的卑劣目光盯着他们。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口的窒息感,将她拽开,推门离开了。
他在假装像他这种人还是要尊严的。
没想到,她对他的好奇心那么重,她竟然又找到了他工作的密室,当她毫不掩饰地显露出她的控制欲,不开心他做NPC鬼新郎时,他竟然没有感到任何不爽,而是暗自生出了欢欣。
与此同时的,是如影随形的焦迫……他怕他太过被动,太过无趣,女孩就会因为情绪价值迟迟得不到满足,而远离他,可是他又担忧突然的主动,他就不会是她感兴趣的样子了。
可是百般掩饰后的他并不是真的他。
他终究还是把女孩气跑了。
可是重来一次,当女孩问他们到底算不算朋友的时候,他还是会说不算。
怎么算呢?
他明明在心中念着她的名字,做出那么可耻的事情了。
难道白天做对她无欲无求的朋友,甚至要沉默地听她与别的男生暧昧期时的甜蜜和酸涩,只能在夜里放纵地自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