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奥娜被打倒了。
随后，姗姗来迟的援军终于赶到。
咚！
“哈维尔大人！已将陛下和贵族们安置到安全的地方！请指示！”
“秩序辉光啊，请以永恒之光庇护我吧！”
“你们这些莽夫！别擅自冲出去，配合我的魔法节奏！”
剑上缠绕着浓郁斗气的骑士，眼中布满血丝、仿佛投身圣战的祭司，还有一边抱怨一边忙着计算魔法轨迹的法师。
驻扎在皇宫的战斗力中，能立即集结的人员差不多都到齐了。
转眼间，宽敞的觐见室已经挤满了半数以上的人……
“太迟了，蠢货们。”
正如哈维尔那声苦笑所言，局势早已尘埃落定，现在充其量只能算是尾声了。
虽然还有一堆麻烦的善后工作……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哈维尔身上，卡拉用袖子轻轻擦拭着眼角。
就在她准备解除已经不需要维持的龙人化状态的瞬间——
咕噜。
“咦？”
不知从何处传来气泡翻腾的声音。
一股不祥的气息突然升腾而起，我慌忙回头望去，只见菲奥娜的骨灰中渗出的黑色脓液正在沸腾。
咕噜咕噜咕噜。
哈维尔反射性地挥剑斩去，我和卡拉也迅速施展了魔法。
唰！
轰隆！
脓液被劈成两半，又被高温的爆炸席卷，但无论是脓液还是沸腾的声响都没有轻易平息。
这也难怪，因为那是“沸腾寂静”赐予菲奥娜的使徒之力的一部分。
虽然正在快速消散，但无论如何，这都是高度浓缩的神圣之力。
要想彻底清除，还需要更强大的火力。
于是，我为了释放一次强力攻击而开始凝聚魔力……这时，有人轻轻地将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没关系的，兄弟。主上曾说，阻挡虽难，但并不危险，所以可以放任不管，但绝对不要倾听它的声音。”
“…海伦娜？秩序辉光大人呢？”
“最后一击耗尽了他的力量，现在暂时回去休息了。”
“啊。”
也是。毕竟他说过要倾尽全力。确实会累吧。
在我点头之际，哈维尔听了海伦娜的话，看着那愈发沸腾的污水，问道。
“既然您能如此肯定，想必也知道那是什么现象吧？能否告知一二？”
“当然可以。那就像是最后的悲鸣。”
“嗯？”
哈维尔露出困惑的表情。事实上，不仅是哈维尔，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是一脸茫然。
“意思是除了尖叫之外什么都做不了。既然神力迟早会消失，不如用来多说一句话吧。”
“...难道说要把意识寄托在那里？”
使徒任命是一种特殊的能力，只有满足特定条件的人，才能让神的精神寄宿于体内。
如果那浑浊的神力完全融入菲奥娜的身体，或许沸腾寂静的精神就会以此为媒介降临。
但菲奥娜中途死去，那浑浊的神力倾泻在地，正在蒸发消散。
“如果只是短暂的意识下沉，或许还能说上几句话……但也仅此而已了。”这是秩序辉光的解释。
听完所有的话后，我点了点头。
“看来你受了不少委屈啊。”
“是的，连我都这么觉得。”
当然，能这么做并不意味着是免费的。毕竟这也是需要耗费力量才能进行的干涉。
“主动浪费力量，反而算是好事……吧？”
不过，索拉丽之前说的那句“绝对不要听”的话让我有些在意。到底会说出什么来呢？
为了菲奥娜耗尽所有力量的沸腾寂静，即使要付出额外的代价，似乎也有话非说不可……
“难道是在骂人？”
“哎呀，就算是恶神，那也是神啊？不会那么粗俗的，主人。”
“也是啊。”
我和卡拉退后一步，在同伴间低声交谈。
与此同时，沸腾的污水已达到极限，高高喷涌而出，随即化作一个轮廓模糊的人形。
那诡异的模样，仿佛是在菲奥娜生前的容貌上胡乱涂抹了黑色蜡笔一般。
邪神气息所特有的令人不适之感，以及沸腾寂静特有的慵懒气息，在四周弥漫开来。
虽然微弱，但那并非人类的气息，令众人不由得为之一怔。
当然，拥有威压抗性且正在龙化的我、身为剑术大师的哈维尔，以及圣女海伦娜并不在此列。
就连满怀战意赶来的援军，也被这凝重的气氛所震慑，僵在原地。
哈维尔在黑暗中举起剑，仿佛在警告不要再靠近，海伦娜则高举钉头锤，准备狠狠砸下。
而我……
双手捂住耳朵，理直气壮地喊道：
“我从不听弱者的话！”
“……主人？”
卡拉一脸难以置信。
啊，为什么？反正我们已经赢了，他们输了，那他们就是比我弱，对吧？
而且不管他们说什么，只要我不听，他们就只是在浪费力气而已。
这逻辑看似无敌，但问题在于，我忽略了神是不会被逻辑束缚的。
那漆黑的影子……“沸腾寂静”缓缓伸出一根手指。
那根手指，正正指向我。
那些颤抖的目光瞬间集中在我身上，与此同时，尽管我捂住了耳朵，那声音却仿佛直接在我的脑海中回荡。
[你。傲慢的蜥蜴杂种。]
不知为何，仅仅是听到这声音，就让我感到一种无力感逐渐蔓延开来。
如同阴影中积攒的水洼一般，冰冷而黏腻的情绪通过耳朵传遍全身。
即使捂住耳朵，那声音依然清晰可闻，即便哈维尔提升了气势，海伦娜用神圣力覆盖了周围，那股阴郁的存在感也丝毫不减。
原来如此，难怪不是让我捂住耳朵，而是让我不要倾听。
仅仅是通过意识传达的话语，竟能达到这种程度。
伊莉丝在远处看到的那混沌调谐的本体，至今仍让她感到恐惧，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
我早就知道邪神会在周围引发精神污染，但亲身体验还是第一次。
不过这种程度还能承受。毕竟我早就得到暗示，除了和索拉丽交谈外，我什么也做不了。
况且还有众神的祝福带来的精神抗性加成，以及龙人化带来的全能力强化效果。
虽然有点毛骨悚然，但也仅此而已。无论沸腾寂静如何渲染气氛，我都不会退缩。
……但其他人就另当别论了。
就在刚才还相对从容的卡拉，在邪神开口的瞬间脸色就变得苍白。
伊奥娜的情况似乎稍好一些，但境界较低的艾丽莎和回忆起往事的伊莉丝，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我向前迈出一步，仿佛要用身体挡住去路，再次大声喊道。
“我从不听从比我弱小之人的话……！”
尽管这话在神明面前显得有些轻浮，但多亏如此，周围的紧张气氛似乎稍微缓解了一些，目的也算达到了。
当然，沸腾寂静自始至终都紧盯着我，毫不在意其他人，继续说着话。
[本以为连幼崽都杀光了，没想到还有活着的家伙啊。]
“…….”
其他女人也稍微冷静了下来，我便按照索拉丽的嘱咐，将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我从你的沉默中感受到了颤抖。你在害怕吗？]
“…….”
[没错。你理应感到恐惧。我绝不会忘记失去使徒的仇恨。]
说到这里，那一直指向我的手指突然向旁边一划，划破了沸腾的寂静。
卡拉、艾丽莎、伊莉丝、伊奥娜、海伦娜——他依次指着每一个人，继续说道。
[你们都将毁灭。]
什么啊。还以为要说什么呢，结果就是这种老套的威胁吗？
事到如今，光是这种程度可吓不到我……
[我会先砍断你们的四肢，挖出眼睛，丢给混沌调谐的怪物们。像你们这样的家伙，一定会成为不错的材料。]
[之后，你们会成为丑恶繁盛的温床。与魅魔交合，甚至与自己的子嗣交合，迟早会诞生出可用的容器吧。]
[即便你们如凡人般迎接死亡，也莫要安心。狭隘的嫉妒将毫不犹豫地将你们残破的尸体推上最前线。]
[最后，你这傲慢的半吊子蜥蜴。你将亲眼目睹这一切，而你的身躯将被束缚在我的王座旁。]
…说是陈词滥调，未免有些过分了。
意料之外的龙化副作用。随着身体变得强韧，本能与情感也随之愈发强烈，开始失控。
本想置之不理，但那声音却穿透耳膜，瞬间让人怒火中烧。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龙族记录中屡见不鲜的古怪性格与偏执，不过是这种体质的必然产物，只是程度不同罢了。
他勉强压制住刚刚燃起的怒火，但只是片刻。那张难以辨认表情的漆黑面孔上，浮现出一抹清晰的冷笑。
[然而，我是仁慈的。在无能为力的绝望中颤抖吧。接受那深入骨髓的怠惰吧。若你如此，我将亲自接纳你，让你成为我的使徒。这是为我可怜的菲奥娜赎罪，也是你的救赎……]
“呵，这该死的混蛋。”
越听越听不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