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至高君临的心脏开始,拉希姆不断吞噬着神体。
献出血肉并非虚言,拉希姆啃食的部位并未再生。
然而,同等的神力与邪恶意志开始在拉希姆体内扎根。不,拉希姆的目的正是吞噬至高君临,将其化为己用。
并非净化或排出体内吸收的身体,而是必须将其吸收,因此不可避免地会受到直接影响,而不仅仅是占据。
无数的死亡与文明的灭绝。还有那可怕的背叛之痛。然而,这一切都是命运,有人在劝我接受。
比任何人都高贵地出生,受到所有人的爱戴,但最终留下的只有被邪恶驱使的复仇之心。
曾包容世界的存在不得不变得至高无上,而那备受赞誉的伟大也开始被称为傲慢。
虽然没有明确的起承转合,只有强烈的场景和情感的连续……但即便如此,拉希姆确信。
现在从自己身上感受到的这一切,都是至高君临的绝望与扭曲,并昭示着最终的目标。
那浓烈的情感和数千年来积累的记忆重量,仿佛要将他压垮。仅仅一口下去,拉希姆的精神就已支离破碎。
但是,即便如此,拉希姆也没有屈服,没有停下脚步。
芙洛拉最后的告白,称他为勇者并表达爱意,那份强烈的记忆紧紧抓住了拉希姆。
因为他是勇者,必须回应芙洛拉的告白。仅凭这一信念,拉希姆燃起了不屈的意志。
即使漆黑的如黑暗般的神力从他体内涌出,遮蔽全身,即使从遥远的虚空中传来这世间虚无的低语。
拉希姆没有放弃。一口,接着又一口。缓慢但坚定地将至高君临塞进自己的肚子里。
幻觉与幻听。即便在如蒙迷雾般模糊的脑海中,仍有指引拉希姆的路标,这才使他得以继续前行。
以圣剑的微光和尚未散去的芙洛拉的余温为灯,拉希姆在看不见尽头的苦行中继续前进。
就这样,以封印内部的时间计算,数百年过去了。
拉希姆的身体和心灵,乃至那闪耀的灵魂,都已染上漆黑的污渍,变得破败不堪……但他依然没有失去理智。
机械地进食,坚持,再进食。直到将至高君临的庞大身躯全部吞噬殆尽,他都不会停下。
那已然是疯狂的领域。
并非只有被邪神的力量侵蚀,人才会陷入疯狂。拉希姆显然神志清醒,这是他自主选择的结果……
只要能吞噬至高君临,只要能毁灭世界,就能颠覆规则,回到过去——这种偏执的信念。
他的执念显然已经踏入了疯狂的领域。
作为勇者的使命,与对重逢爱人的渴望,在拉希姆心中交织腐烂,清晰可见。
本就疲惫不堪的拉希姆,脸上愈发失去了表情。更准确地说,是变得麻木不仁。
从某个时刻起,即便吞噬至高君临,拉希姆也不再感到痛苦。
至高君临的神力与情感,以及那纹丝不动的记忆……面对芙洛拉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他也开始变得麻木。
仿佛只要回到过去,一切就会烟消云散,所以无论眼前发生什么,都无关紧要似的。
虽然拉希姆日渐崩溃,但成果却显而易见。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吞噬了至高君临的大部分身躯,将那浩瀚的神力化为己有。
然后,他遇到了丽贝卡。
是因为封印对象大部分被吞噬了吗?还是因为作为封印主体的拉希姆逐渐疯狂?
拉希姆的封印出现了一丝裂痕,而在裂缝的另一端,前来查看封印的丽贝卡与他四目相对。
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昔日同伴。但那一刻,拉希姆感受到的并非感激或歉意,也不是想要解释现状的窘迫。
而是麻烦。
无论是与丽贝卡重逢,还是与她战斗,抑或是解释缘由,对现在的拉希姆而言都毫无意义。
反正只要时间倒流,这一切都会化为乌有,不是吗?于是拉希姆决定暂时将丽贝卡束缚起来。利用封印是最简单的方法。
丽贝卡还以为拉希姆不想杀死身为同伴的自己,或许他还没有完全疯掉,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但现在看来,那不过是徒劳的奢望罢了。
总之,出于这样的原因,拉希姆本想将丽贝卡与封印联系起来暂时囚禁,但我们插手将丽贝卡救了出来。
如果丽贝卡透露了封印内部的情况,自然会为了阻止拉希姆而做出各种尝试。
对于尚未完全吞噬至高君临的拉希姆来说,这只会带来一堆麻烦事。
于是,拉希姆一口吞下了至高君临剩余的身体。
他甚至没有好好咀嚼,也没有时间去消化那股力量,只是将其硬塞进了自己的身体。
原本,暴露在如此庞大的神力之下,他的理智会崩溃,若无法维持封印,至高君临的灵魂便会占据拉希姆的空壳躯体。
拉希姆并没有解除封印,而是选择扩展封印来解决这个问题。
无论如何,只要继续留在封印内部,就能抑制至高君临的力量,同时还能在有利的环境中应对外界的干扰,这就是他的理由。
当然,即便如此,拉希姆体内依然源源不断地溢出至高君临的神力。
他用仿佛从最深邃的黑暗中剥离出的漆黑气息,编织成一件外衣,笼罩全身。
拉希姆的衣袍虽然完好无损,但从外表来看,与至高君临的状态极为相似。
即便是拉希姆,似乎也对此感到一丝触动,微微一惊……但很快,他低头看着手中握着的圣剑,发出一声叹息。
“啊……原来如此。”
尽管拉希姆已无限接近于恶神,但圣剑仍在他手中绽放着神圣的光芒,熠熠生辉。
拉希姆将圣剑高举向黑暗而空旷的天空,静静地凝视着。
这把绝世武器凝聚了五位善神的精华,也是始终默默支持着他的最佳战友。
从最初被认可为勇者,到击溃恶神,再到如今无限接近于恶神,圣剑始终以不变的光芒照亮着拉希姆的前路。
看着这熟悉的身影,拉希姆的嘴角微微上扬。这是几百年来,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表情。
“天空永远站在我这一边。”
我没有错。仿佛在对自己诉说一般,混杂着安心与决心的声音回荡开来,与此同时,封印扩张,直冲地面。
于是,一切走到了现在。
砰!
伴随着某种被推开的感觉,周围的密度也发生了变化。这意味着我们脱离了时空的扭曲。
最后看到的是一片空无一物的虚空。我和同伴们用困惑的眼神凝视着前方,仿佛看到了同样的景象。
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身披黑暗如斗篷,一手握着美丽的精灵尸体,另一只手握着闪耀的圣剑。
他那无机质的棕色眼眸扫视了我们一眼,随后用沙哑而撕裂的声音开口了。
“我只问一次。你也看到了,我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毁灭世界、打破规则,让一切回归过去。在这个过程中,并非所有人都必须死去。”
“你该不会想说,既然我会放你们一条生路,就别来碍事吧?”
“没错。你们所有人,甚至包括其他有意愿的人,我都可以考虑多接纳几个。虽然“秩序辉光”会稍微麻烦一些……但即便她是这个世界的支柱之一,一旦所有信徒消失,她也就无法再作为支柱存在了。虽然会有些辛苦,但这点代价我还能承受。”
“……我先问一句,如果你们真的让一切回归过去,剩下的人会怎么样?”
“当然会消失。但不用担心。整个世界都会倒转,所以无论是痛苦还是恐惧,甚至是任何预兆,都不会被察觉,瞬间就会结束。”
“…….”
这简直是疯了。这不就是在问,你是想现在立刻战斗,还是想多活一会儿然后轻松地死去吗?
如果拉希姆吸收了至高君临的力量,那么毁灭欧雷利亚大陆只需要几年时间就足够了。
而我这个存在,正是因为拉希姆没能妥善处理恶神,才被帕夫尼尔召唤来的异界灵魂。
如果拉希姆回归并纠正一切,那么我就不会被召唤到这里。除此之外,很多事情都会改变,那些在神战之后出生的我的女人们,可能根本就不会存在。”
这无异于被宣判了死刑。在这种情况下,谁能乖乖点头认命呢?既然横竖都是死,不如先拼一把。
一直以来,我不都是这样活下来的吗?不都是这样战胜困难的吗?即便为了我渴望的圆满结局,也不该接受拉希姆的提议。
或许是因为我感觉有人想要夺走我的未来。龙的本能开始躁动,喉咙深处不由自主地发出低沉的咆哮。
“我拒绝……”
“等一下,扬德尔同学!请给我一点时间解释!”
丽贝卡打断了我的话,插了进来。她的脸上写满了被长久信任与爱所背叛的痛苦,即便是我也忍不住为之一怔。
他勉强压制住体内沸腾的魔力,向后退了一步,丽贝卡则顺势向前迈出一步。
“拉希姆。在你被封印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这位扬德尔同学消灭了剩余的邪神和教团成员,堕落的扭曲逸致也重新回归了涌流深蓝的怀抱。”
“是吗。”
“嗯。而且芙洛拉我们也能复活。从大体上看,方法与至高君临类似,但我怎么可能对你耍花招呢?正好扬德尔同学也想复活某人,所以你可以放心让芙洛拉也一起……”
“不。”
拉希姆打断了丽贝卡的话,语气坚定地继续说道。
“那不过是没有灵魂的傀儡罢了。不是那个曾亲吻我、向我表达爱意的芙洛拉。”
“拉希姆……!你终究还是要再次焚烧这个世界吗?所有的恶神都已经消失了,你还要这样做?!”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这是最后的警告,丽贝卡。从我面前让开。否则,即便是你,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斩杀。”
听到这番话,丽贝卡的眼角泛起了泪光。
“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为了什么,才苦苦支撑了300年,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成!”
“说起来,你一直喜欢着我吧……我明白了。若我能回到过去,那时不仅会回应芙洛拉的心意,也会接纳你的感情。所以,安心地结束这一生吧。”
“……!”
即便是丽贝卡,也被拉希姆刚才的回答噎得无言以对,她紧咬嘴唇,瞪大了双眼。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继续向前走去,接着刚才未说完的话。
“我拒绝。我会杀了你,让这个世界继续存在。这才是我要活下去的世界。”
“……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真是愚蠢的选择。”
“别说得好像事不关己似的。你当初不也是与邪神对抗,抵挡住了至高君临的诱惑,做出了同样愚蠢的选择吗?”
听到我的话,拉希姆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说得对。不过,你记住一点。”
拉希姆指向我的圣剑闪耀出耀眼的光芒。
“即便如此,天空依然站在我这一边。”
勇者终究是勇者,即使疯狂,他手中的奇迹依然在庇护着他。
但那又怎样?现在天上诸神中权势最显赫的索拉丽可是我老婆!
“索拉丽!把拉希姆身上的祝福和圣剑里的神力收回来!”
“我、我做不到啊!”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