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哥

星渊凪时常想,他是从什么时候对星渊璃的感情深厚到如此地步的呢?

或许是他刚学会理解这个世界的时候。

小巧的、脆弱的妹妹就被母亲抱在怀中,而他装作小大人的样子板着脸,去握这个仿佛刚从蒸笼里端出来的小蒸包的妹妹的手。

在当时的他的概念里,他只知道年长的要保护年幼的,妹妹是他要庇护的人。

又或许是在他已经开始懂事的时候,生父日日毒打和性侵母亲。

而那个美丽又懦弱的女人连自保都困难,只是瞪着眼睛哀怨又愤恨地看着她的孩子们。

他救不了任何人,只能背对着父母紧紧抱住妹妹,把她呆呆的、毛茸茸的脑袋按在怀中,去捂她的耳朵。

那样乖巧那样柔软的妹妹就窝在他的身下,抬起懵懂无知的大眼睛看他笑着,根本不知道这个家庭是怎样的地狱。

也或许是刚上初中的时候,这个年龄段的男生处于最恶劣、最不懂掩饰欲望的时期。

他听着谁谁谁和谁谁谁早恋亦或是偷吃禁果被发现云云的笑谈,心中都是对性的厌恶。

因为母亲终于忍受不了生父跳楼自杀了,而那个禽兽无处发泄性欲,就把邪念放到了两个亲生孩子身上。

当时的他天天把妹妹拴在身边,一到下午课间就马不停蹄地跑去接妹妹放小学,然后让妹妹搬个小凳子坐自己旁边陪自己上课。

他跟妹妹说:“除了哥哥任何人跟你说话都不要跟他走好吗?就算是爸爸也不行!”

妹妹甜甜回他:“好~”

虽然他一点也不想称呼那个家伙为爸爸。

他每天都盼望着晚一点到家,于是牵着妹妹的小手故意走得很慢,两个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慢到妹妹肚子饿得咕咕叫了,他才勉强撑起笑容说:“我们……回家。”

可那才不是他们的家,他的家是妹妹,妹妹的家是他。

在发现生父对妹妹诱骗欲行强仠的时候,他像只野狗一般歇斯底里地啃咬父亲,双眼红得疯魔。

癫狂到连妹妹喊他的名字都没听见,直到妹妹的哭声传进耳朵他才渐渐清醒过来。

他搬动了所有能抵住房门的东西阻止那个禽兽进门,听着那个禽兽捂着伤口在门外对着他们咆哮谩骂。

他抱着妹妹上床,一遍一遍耐心地拍着妹妹的背,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她入睡。

还好,这样腐烂的日子在三年后终于结束了。

生父因为赌博不顺和别人动手过失杀人进去了,他们就像烫手山芋,被丢来丢去四处辗转。

两个人在爷爷奶奶家寄住了三个月,三个月后远在海外的舅舅和远在东北的姑姑要分别带走他们一个。

那三个月是他记事以来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他和妹妹挤在小小的床榻上,已经开始发育的两个少男少女的身体睡在一起显得格外局促。

他只能严丝合缝地贴着妹妹,尽管面对的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亲人,男女性别分明的区别还是让他感到窘迫和羞涩。

妹妹似乎哪都软软的,手软软的,腰软软的,腿也软软的。

他闭着眼脑袋里下意识想的居然是,不知道妹妹的嘴巴是不是也软软的。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感觉全身都似火烧般灼热起来。

他睁眼偷睨妹妹,却突然发现怀中的人皱起小脸极为痛苦的样子,他立马消了怀春的心思问妹妹怎么了。

妹妹捂着肚子,微微痉挛着,身上冒的冷汗弄湿了额前的发,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回他:“肚子好痛。”

他连忙掀起被子想抱她出去看病,但被子底下红了一片,都是她跨间流出来的血。

月经,他知道是什么。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妹妹已经长大了。

他忙前忙后地帮妹妹擦身体、换衣服、洗床单,帮妹妹去买卫生巾,帮妹妹煮好红糖水,再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她的手脚。

从那次初潮后他突然开始逃避和妹妹接触,心中似乎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妹妹早晚要离开自己的,他要努力去习惯。

但从小被他宠惯的娇人儿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冷漠,没过几天就哭红了眼睛胸膛一抽一抽地质问他为什么不要她了。

他根本说不出话,他知道他应该告诉妹妹的。

他们是兄妹,兄妹是不能永远紧密不分的,她以后会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生活,他希望她幸福。

可是那样的话他根本不想说,他一点也不想离开她,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他是溺水之人,而她是浮木。

离开她,他会死的。

从小到大他唯一感到开心的事,就是陪着她。

在他的生命中每个记忆片段都是她,他根本想不到生活如果没有了她,他应该去做什么应该为什么活着。

他爱着妹妹,又恨着妹妹;他降生在离她最近的地方保护她,却无法正大光明站在她的身边永远拥有她。

那时自卑又冲动的他,在那张狭窄湿闷的床上,和妹妹接吻了。

梅雨季的潮湿空气和吞咽唾液的声音交融在一起,仅仅只是唇瓣相贴,他都仿佛洪水决堤。

妹妹的嘴巴果然也是软软的。他闭眼想。

三个月后,他被姑姑带走了,而妹妹被舅舅带走了。

越发出落得水灵娇俏的妹妹站在他面前,小手牵起他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对他命令道:“哥哥,以后我去当偶像,你去当演员吧!这样以后一定能找到对方啦!”

她说完,就和他挥手道别,从此天涯相隔。

而因为父母的关系,两家亲戚几乎断绝了来往,他了解不到任何妹妹的现状。

其实妹妹并不是在命令他,但对他来说她的话就是饬令。

他靠着一定要成为演员的信念熬过每个思念妹妹的日夜。

宽大舒适的床上只有他一个人,可是那么冰冷,痛苦,孤独。

他的生活开始只为自己停滞,明明只是离开了妹妹,却觉得心脏被剜去一半,每时每刻都在抽痛瘙痒。

他好想见她。

如果可以再见到她,他永远不会再放她走。哪怕永远都要掩埋自己的心意,只要能陪在她身边就好。

好在,老天眷顾他,他是那么幸运。

在步入大四的时候他已经将生活重心放在演员事业上了。

一天,他如常去已经签约了一年的娱乐公司对接新的行程安排,听着平时关系较好的男艺人在面前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公司来了个非常漂亮的女练习生,里里外外围过去好多人看,不出意外会被送去参加总台正在筹办的大型选秀。

不知怎么,他的心开始怦怦跳着,似乎感应到属于它缺失的那一半正在呼唤它,疯狂叫嚣着想要结合。

他依旧装得风平浪静,颤着手指按下电梯里去往新人部那一层的按键。

经纪人办公室外站满了人,他没有挤进去,只是远远离着,透过涌动的人头间缝隙去看屋内。

女孩柔美精致的侧脸对着门。

只一眼,哪怕过去五年,哪怕她成熟许多,他也立马认得出她是谁。

……妹妹。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一滞,心脏瞬间被填满、愈合,全身的血液开始流动、爆炸。他干枯坏死的细胞好像终于苏醒,想要撞破他的身体去拥抱她。

她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愣了一下,转头看他,随即绽出笑,用口型说:我终于找到你了,哥哥。

他等到人群散去,等到妹妹和经纪人说完话,等到她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身上的清香犹如春风拂面。

他永远都会待在原地,等待她的降临。

他们沉默着一起走出公司,保持刚好的、疏离的、合理的距离。

妹妹倏地停下脚步,侧身看他,眼含春意,顺其自然地道:“好久不见。”

我好想你。

“今天是我们的生日,5.21。”

我也爱你。

他感觉自己的心被她含住化成了一汪水。是啊,如命定般,即使他们差了三岁,却依旧在同一天出生。

秾丽的小脸凑近他:“我今天成年了哦。”

“所以,我们去约会吧,亲爱的星渊凪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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