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的人类,可以分成两种。
也就是掠夺者与被掠夺者。
绝对不能成为被掠夺者。必须一辈子都当掠夺者。
这是我的老家的家训。
据说这是在大英帝国的政争中落败,职位与领地都被夺走,最后不得不逃亡到国外的落魄贵族。
来到新大陆后,从原住民手中夺取财富与土地,持续掠夺而成为合众国名门的梅森家的家训。
优秀的妹妹们欺骗愚蠢的姐姐,将她放逐,可说是完全按照家训实行了吧。虽然最后因为飞机事故,轻易地就让她丧命了。
来到纽约这个大都会的我,加入黑帮家族,逐渐习惯血腥与暴力的世界。
为了家族,或者为了自己的利益,杀人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毕竟,死掉对世界来说比较好的垃圾,多如繁星。虽然就算说我自己也是那一边的,我也无法否定就是了。
就在此时,我遇见了朔也。
他正是超越了争夺与被争夺的价值观,懂得付出的男人。
我觉得自己从朔也身上学到了何谓爱。
我不想让这份感情以错觉告终,希望他能给予我更多爱,于是追着他来到日本。
然而即使来到日本,我也无法轻易见到朔也,每天都过得焦躁难耐。
就在这时,我突然收到讣闻,大为震惊。
仿佛太阳坠落,世界末日降临——不只我一个人这么觉得。
在东京举办的葬礼上,聚集了大批女性,其中不断有人绝望、自暴自弃,开始大闹。
我也被卷入其中,加入乱斗。
回过神来,我已经被举报,被关进拘留所,还发现自己怀孕了。
“你有强暴过男人吗?”
拘留所原本是一人一间房,但因为被举报的人太多,就变成两人一间房了。
我被关进同一间房的,是一个叫作黛拉达的女人。她告诉我,汉字要写成“寺田”。
黛拉达是比我大五岁的二十二岁女性。
虽然她有着黑发黑眼,看起来像一般的日本人,但据说她是在十年前和日裔美国人的母亲一起来到日本。
她是个散发出一股冷淡氛围的女性。
黛拉达成了我能够用英文和只字片语的日文沟通的宝贵人物。
我一进拘留所就立刻出现孕吐症状,因此在医务官的建议下接受了检查。
检查结果呈现阳性一事似乎已经传开了。
在发现怀孕的隔天,黛拉达对我提出了这个问题。
我回答“YES”之后,她便露出感到有趣似的表情,嘴角上扬说了一声“是哦”。
这就是我和认识已久的黛拉达的相遇。
我被关在拘留所一个星期后就获得释放。
这次暴动被收监的女性实在太多,除了相当恶质或有前科的人以外,都只做了笔录,接受警告后就获得释放。
尤其我拥有美国国籍,所以他们应该也想避免麻烦吧。
虽然出狱是很好,但我无处可去,不知该如何是好。
事到如今,我也没办法回到母国。
因为身份证是假的,所以也无法依靠大使馆。
向我搭话的人是黛拉达。
她跟同伙趁着混乱入侵可能有男人的豪宅,虽然最后被逮捕,却不会老实说出入侵的目的。
虽然被控告非法入侵住宅罪,最后却不起诉。
幸好朔也死后犯罪件数急遽增加,检察官来不及处理。
黛拉达跟日本的黑帮,也就是这边称为YAKUZA或暴力团的组织有关,从事过许多非法行为,却因为懂得处事圆滑而没有留下前科。
在拘留所闲得发慌的我,老实说出在母国干过的坏事——跟朔也的部分几乎省略——而这份经验受到赏识,被挖角了。
在日本治安良好的地方,能够面不改色杀人的女人很稀奇。
而且比起付大笔钱尝试人工授精的女人,跟男人做爱后怀孕的女人地位较高。
更不用说在黛拉达与同伙眼中,像我这样强奸男人怀孕的女人值得尊敬。也就是所谓的掠夺者。
于是,我以意外优渥的待遇加入黛拉达他们的组织,开始工作。
不过,毕竟我怀有身孕。刚开始的将近一年,我以研修的名义专心学习日文以及日本的常识。
虽然孕吐时一直感到非常不舒服,但过了时期后就稳定下来。更重要的是,肚子变得那么大,实在很难行动。
所以,当出生后首次尝到的剧痛尽头,婴儿诞生时,我感到神清气爽。
诞生的婴儿实在太小太不可靠,简直就像猴子一样,但渐渐地继承了父母特征,变得像个女孩子。
取名虽然麻烦,但因为是J的妹妹,所以就取名为K。
从高利贷开始,模造品商法、催眠商法、灵感商法、诈赌、老鼠会等可疑的投资,各种各样的诈欺。
其中最容易上钩的是让女扮男装的女性进行约会商法以及结婚诈欺。
与黛拉达联手的我,乍看之下是普通的公司组织,从事着从别人那里骗钱的行业。
这世上没有那么好的事情。
没有不需要才能也不需要努力,就能轻松赚钱的事情。
明明如此,却因为“绝对会赚钱”这句话而上钩的蠢蛋却非常多。
所以,是被骗的人不好。
我在纽约时代也做过从欲望熏心的人身上骗钱的工作,但泰拉达他们可是做得相当彻底。
只要游走在违法边缘,或是稍微触犯法律都无所谓。
从欲望熏心的人身上骗钱,让自己总是站在掠夺的一方。我沉迷于这份工作。
一旦知道自己被骗,当然也会有人感到愤慨,或是找上门来兴师问罪。也有人会雇用律师控诉。
一旦被警察盯上,就立刻搞垮公司换个地方,我自认没有误判收手的时机,巧妙地周旋于各种状况之中,但其中也有纠缠不休的人。
这种时候,我会不择手段让对方屈服。
以软硬兼施的各种骚扰和威胁,逼迫对方放弃。
只要抱着杀意痛殴对方,大部分的人都会感到害怕,求饶并退让。
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我曾经绑架、杀害并塞进水泥块,沉入海底,但没有被发现。
这种工作背后大多都有靠山,通常是黑道。他们会在我们应付不来时出面,以换取上缴保护费。
堤拉达和我所属的企业集团,背后有反体制派的政治团体撑腰。
该政治团体披着公民活动的外皮,实际上却是对敌对势力毫不留情的激进政治团体。
我曾听说,位于金字塔结构最顶端的,是名为男人共党的政党。
该政党的口号是“由女人管理、为了女人、共享男人”,目标是实现完全以女性为优先的社会。
我不太懂政治,但我知道政治家这种生物,无论表面上说得再好听,背地里都是一肚子坏水,这点在任何国家都一样。
对我来说,重要的是有没有力量。因为无力的人不管再怎么抱怨,都只是丧家犬的远吠。
就这样,我从事着可说是天职的工作,十五年的岁月流逝。
“我帮你办好了彩丽学园的入学手续。从四月开始去上学吧。”
“我明白了,母亲。”
女儿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虽然身高不及我,但外表和年轻时的我一模一样。
出生至今,多亏了高压且彻底的管理教育,女儿从不顶撞我。
而且,我参考了自己从小到大接受的梅森家历代教育方针。
在梅森家,当家是绝对的。就算是血脉相连的孩子,也不许任性或顶嘴。
身为继承人的长女,我从懂事开始就接受了严格的教育。只要想到母亲的态度背后蕴含着对继承人的期待,我就忍得下去。
不过,那也只到七岁为止。
因为下面的两个妹妹,从年幼时期就展现出异常的天才性。
多亏如此,母亲的关心完全转移到妹妹们身上,对比一般人优秀程度的我,连看都不看一眼。
持续取得身为梅森家的人不丢脸的成绩。只有这件事被要求在我身上。
只要稍微松懈,不是母亲,而是接受母亲命令的教育负责人会严厉地斥责我。有时还会被鞭打。
简直不把我当成家人,而是当成对梅森家有用的道具。
压抑感情度过的日子。总有一天母亲会认同我的日子会到来的希望之线,在我被放逐的那一天被切断了。
结果,我对自己生下的女儿也施加了同样的教育。
母亲一人,孩子一人。对幼儿来说,因为掌握着衣食住,所以要她绝对服从很容易。
我从小就严格地教育她,有时还会打她,告诉她母亲说的话是绝对的。
等她身体长大后,我让她去学习礼仪规矩严格的道场,摘除她对长辈的反抗心。
由于女儿的运动神经很好,我让她学习了包括踢拳在内的几种格斗技。
她的学业成绩似乎也一直保持在前段班,本来应该可以让她去读更好的学校。
不过,我早就决定等她国中毕业后,就要让她去读彩丽学园。
近年来,男性共党相关组织对彩丽学园造成了影响。
他们让成员的孩子入学,掌控了学生会。
从彩丽学园毕业的学生中,也有不少人成为了党的支持者。
要以推荐入学的形式让她入学,是轻而易举的事。
即使我擅自决定了女儿的未来,她也没有任何怨言。
“等你进入彩丽学园后,我会安排你加入学生会。你要成为学生会长的左右手,明白了吗?”
“是,一切遵照母亲大人的指示。”
听到符合期待的回答,我满意地点点头,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
女儿以45度角鞠躬后,离开了房间。
在那之后,过了一个月左右。
女儿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前一天在健身房举办了友谊赛。我在比赛中被对手的强力打击击中时脚滑了一下,后脑勺撞到地板,引发脑震荡而被医生送医,不过没有大碍。
由于我经常因为工作不在家,所以雇用的帮佣是这样告诉我的。
“这里是哪里?呃……你是谁?”
这是早上我在客厅边看报纸边吃早餐时发生的事。
头发睡得乱翘,穿着睡衣,从自己房间过来的女儿看到我,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连我自己都知道我气得脑充血。
你在睡迷糊什么?
难道是撞到头连记忆都丧失了吗?
我不知道其他家庭是如何,但我从以前就吩咐过女儿,在起床见到我之前要整理好仪容。当然,也规定孩子要先打招呼。
我粗鲁地放下还剩下一半咖啡的杯子。咖啡因为力道过猛而溅起,在白色桌巾上留下褐色的污渍,但我没空管这个。
啪!
我靠近打开门呆站在原地的女儿,打了她的脸颊。
女儿按着变红的脸颊,以茫然的眼神回望我。
那是无法理解自己为何被打的表情。
既然如此,就持续到她想起来为止。
这次我打在了另一边的脸颊上。
“唔……你、你干什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边脸颊都肿起来的女儿,用愤怒的眼神看着我。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女儿如此情绪化,我反而吓了一跳。
回想起来,那是国中一年级的暑假。
虽然我让她进了相对严格的私立学校,但到处都有叛逆的学生,女儿也受到了不好的影响,有一段时间不听我的话。
我生气地把她关进储藏室,不给她饭吃。
我还顺便向学校投诉。
在反复做了几次之后,女儿渐渐失去了反抗的力气,那个学生也因为品行不良而被退学,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在那之后,她看起来完全服从了……
啪!
脸颊好烫。
我花了几秒钟才意识到女儿打了我一巴掌。
我心中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简直就像被自己养的狗咬了手一样。
我必须久违地彻底惩罚她。
这次我不是用手掌,而是用拳头打过去,却被她迅速躲开了。
我立刻压低姿势,连续挥出两拳。
女孩这次也想闪躲,肩膀却擦过我的拳头。就在我这么想的瞬间,反被她反击。鼻血滴在地上。
不知为何,揍人的本人却很惊讶,仿佛身体擅自动了起来。
我趁她呆站在原地的机会,朝她的身体揍了一拳。加上体重的一击,命中她的腹部。
女孩的身体弯成ㄑ字形,飞了出去。
她倒在门后的走廊上,眼中却浮现强烈的斗志。
看到她这样,我感到热血沸腾。
在二楼晒衣服的女佣听到骚动,跑了过来。她说了些什么,我便以手势示意她“出去”。
然后,我为了重新教育她,逼近正要站起来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