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唇瓣即将相触的刹那，一道惊雷猛地撕裂夜幕。
不是遥远的轰鸣，而是近在头顶的炸裂，震得脚下的地板都跟着轻轻颤栗，连墙壁上悬挂的画框都晃了晃。
惨白的电光紧随其后，如潮水般漫过落地窗，浸透了浅灰色的羊毛地毯和米白色床品柔软的褶皱，将这偌大的卧室照得一片通明。
光线是如此残忍，以至于楚临奚不仅能看到楚临岚眼睫上细微的绒毛，更能看清她瞳孔深处映出自己布满慌乱的脸。
犹如有人猛地扯下舞台的绒布，将所有在暗夜里滋生的，不可告人的情愫，都赤裸裸地暴露在这短暂的天光之下。
他太阳穴突突发麻，混沌的意识在这一刻清晰得可怕。
楚临奚下意识想要偏过头——可楚临岚的动作比他更快。
她像是早预判到他的退缩，捧着他脸颊的掌心微微加了力，将他转开的脸重新扳了回来。
下一秒，她的唇落了下来。
楚临奚的瞳孔骤然猛缩。
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刻凝固了，他僵在原地，手指都忘了动，全部的感官都被迫凝聚在那一点——她唇瓣的温度，与她呼吸间渡来的气息。
窗外再次滚过的雷声，也变得模糊而遥远。
可一个简单的、停在表面的吻，远远满足不了此刻被酒精和情绪支配的楚临岚。
她变得急切，将他的马甲丢在地上，灵巧地解着他衬衣的纽扣，仿佛只有通过触摸，才能确认他真实地存在于自己身边。
“答应我，离开她。”
楚临岚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那语调似命令，尾音却微微发软，藏着一丝丝恳求。
她的指尖还停留在胸口的肌肤上，温度透过肌理，直直烫进心里。
楚临奚原本僵直的身体，又多了几分僵硬。
窗外的雷声又一次滚过天际，这一次，暴雨终于倾泻而下。
雨点密集地砸在玻璃上，像在敲打他混乱的心。
“她”？
这个问题钻入楚临奚的脑海。
他想起网球场那声梦中的呓语——遥遥。
林知遥，邢昊苍放在心尖上的女孩。
原来如此。
原来他的姐姐，在这酒意与夜色共同酿造的迷离幻境里，透过他的皮囊，看到的是那个她求而不得的邢昊苍！
她试图通过献祭自己的身体，来挽留那段早已摇摇欲坠的关系！
一股钝痛猛地攥紧心脏，楚临奚僵直的大手渐渐握紧成拳，指节泛白。
他不再犹豫，一把拽住她纤细的手臂，将她径直地带向浴室。
肌肤传来的刺痛让楚大小姐清醒了些许，她蹙起精心描画的眉，正要发作，却觉一股冰冷的水流兜头兜脸地淋了下来。
刺骨的凉意迅速浸透她单薄的礼服裙衫，也彻底浇灭了她眼底残存的、迷离的醉意。
楚临岚擡手抹去脸上的水渍，视线在模糊中聚焦。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弟弟，他微张的唇角，竟然还残留着一抹暧昧的、专属于异性的口红印。
楚临岚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是骤然而至的惊骇，踉跄地扑到洗手台前的镜子那里，镜子映出一张湿漉漉的、仓皇失措的面庞。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幺荒唐事，楚临岚整个人止不住地发起抖来。
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渗出的寒意。
“清醒点了吗？！”
她听到弟弟在身后发出低吼，声音里压抑着巨大的怒火和某种受伤的情绪。
通过镜子，她对上他那双布满红血丝和怒火的眸子。
“邢昊苍根本不爱你！你有必要为他这样作践自己吗？！”
楚临奚的质问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只剩下哗哗水声的空气里。
镜中的楚临岚，脸色愈发苍白，眼神却逐渐凝聚起一种冰冷的锐利。
她缓缓转过身，水珠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声音异常平稳：“我不爱他，难道要爱你吗？”
这声诘问，让楚临奚寂静了下来，身体险些没站稳。
所有汹涌的怒火，都被冻结在他喉咙里。
楚临岚不再看他，擡手，用指尖用力拭去自己唇角晕开的口红，仿佛也擦去了刚才所有的迷乱和失态。
“这个时间，孔小姐应该已经到了，你过去招待人家吧，别失了礼数。”
孔家的产业恰好可以和他们形成互补，那位掌上明珠，自然是家族眼中联姻的最佳人选。
这话她没说出口，但彼此心知肚明。
楚临奚垂下了眼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住所有翻涌的情绪。
过了好几秒，他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他转身，迈出浴室潮湿的空气。脚步有些虚浮，就在他即将踏入外面相对干燥的空间时，身后传来楚临岚的声音。
“等等。”
楚临奚脚步一顿，眸底难以自抑地掠过一丝微弱的亮光，带着某种不切实际的期待。
他听到姐姐用那副惯常的、带着些许挑剔的语调吩咐道：“先收拾一下你自己再过去。脸上……还有痕迹，别给我丢人。”
楚临奚勾起一缕苦涩到极致的笑，轻声回答：“当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