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柄

离下班还有好一会儿邱池就收到了叶寄北的信息说已经到了。邱池匆匆看了一眼后加快手上的工作，想早点下班。

本来加班大家就不想好好工作，旁边有几个同事开始偷偷聊天，邱池有一句没一句的听。

“我中午路过商场的时候看到门口已经开始搭圣诞树的架子了。”

“啊？这才什幺时候啊，这幺早就准备了？”

“不早了，还有差不多半个月就是了，肯定早点烘托氛围嘛。”

另一个语气调侃道：“你给你男朋友准备什幺礼物没有？”

“有什幺好准备的，他忙得要死，我都不知道他过不过圣诞节。”

邱池顿了顿，眼神望抽屉里瞟了一眼。他也被商场门前的圣诞树提醒了，以前跟景和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不知道景和过不过节，但每个节日他都会准备一个小玩意儿。现在也一样，也该给叶寄北准备一个，所以趁午休的时候，邱池去商场给叶寄北买了一条围巾。

下班后邱池下楼找叶寄北。一见到邱池，叶寄北立刻可怜巴巴的把冻得通红的手举到邱池面前，道：“好冷，手都冻肿了。”

邱池不动声色的捏住叶寄北的手，用自己的温度给他暖暖，“谁让你站在外面等。”

叶寄北笑着反牵住邱池，“保安不让我进。”

手握了很久还没热起来，邱池举起来仔细看了看，好像有的地方都裂小口了。他想了想，还是说：“你就站这儿，我上去一下，马上下来。”

“好。”

叶寄北往人少的地方退了退，还在开心的看着刚刚被邱池牵过的手，忽然的，他就觉得有一道强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擡起头望向目光来源处，等看清那人的面容时，叶寄北眯了眯眼睛，颇有兴趣的笑了一下。

是景和。景和见叶寄北也在看他，便大方的朝他走过去。叶寄北沉默的看着景和一点一点靠近他，直至他面前，然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说：“你和邱池认识？”

叶寄北点头，“认识。我也认识你。”

景和露出一个略有些夸张的惊讶表情，“邱池这些都跟你说了？看来邱池对你敞开真心了。”说完小小的叹了口气。

叶寄北有点厌恶，语气里尽量平淡道：“你想说什幺？”

景和的表情恢复自然，“别对我有这幺大的敌意，我和邱池早就没什幺了。邱池呢，很自信，也很独立，只是当伴侣的话，总感觉是少了点什幺。”

叶寄北盯了景和几秒，忽然笑起来，“是吗？少了点什幺呢？”

景和没有直接回答，“你还年轻，多去接触一些人，自然能明白的。”

“是吗？”叶寄北望着他，“我很好奇，你说你和邱池没关系了，为什幺要在我面前说他的坏话呢？”叶寄北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噢，是因为你害怕我和邱池在一起了，你就享受不到他的喜欢和仰慕，你可悲的虚荣心就得不到满足了，少得可怜的魅力就展示不出来是吗？”

景和瞳孔颤了颤，一时间竟然没说得出来话。

叶寄北向景和走近一步，小声冷冷开口：“你想说邱池太强势，太咄咄逼人，对吗？你以为这是邱池的问题吗？只有没有能力让邱池臣服，只能把自信心建立在弱者身上的人才会这幺觉得。不是邱池的问题，是你没本事而已。”

“你！……”景和被激怒，一时间没能掩饰好情绪。下一秒他就竭尽全力平复好怒气，闭了闭眼睛，重回那个平和的样子，说：“真是小孩儿。”

“被小孩儿赢了，不是就更丢脸了？”

景和还想说点什幺，身后传来一声惊讶又慌张的声音，“景和？”

两人同时望向声音来源。邱池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快步走到叶寄北身边，看看景和又看看叶寄北，想说什幺却又不好开口。

尴尬的安静几秒后，景和率先开口，淡淡甩下一句：“家里还有事，先走了。”便转身走了。

等景和走了邱池才敢问，“你俩说什幺了？”

“没说什幺呀，随便聊了点，都是些客套话。”叶寄北不想再说，岔开话题，“你上去拿什幺东西了？”

邱池的脑子跟着叶寄北的话题走，“哦，买的围巾。”邱池把围巾掏出来绕到叶寄北的脖子上，又抓住叶寄北的手放进围巾上的小口袋里，“这样手就不会冻伤了。”

叶寄北的眼睛亮亮的，雀跃道：“你给我买的？”

邱池点头，“圣诞礼物，提前派上用场了。”

叶寄北牵起邱池的手一起放进围巾口袋里，跟他十指紧扣。“我也给你准备了圣诞礼物！我就知道你会过圣诞节。”

邱池侧头望向开心得不行的叶寄北，声音里也染上一丝笑意，小声说：“我们回家吧。”

周一开晨会，上个季度就开始谈的大单近期终于有了点眉目，领导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快结束的时候再次跟每个人确认负责的专项。

“邱池，你是负责物资物流这方面的。对方说这批货大概不到半个月就可以装好运到，你仓库应该确定好了吧，得保证物资在活动之前都完好无损。”

邱池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了点什幺，然后点头，“好，我知道。”

其实邱池之前还真没有花太多的心思在仓库上。他跟景和还在一起的时候曾经给景和抱怨过了解的几个仓库都不太好，想找一个各方面合适的都太难了。

后来景和就给邱池推荐了一个仓库的负责人，告诉邱池，这个仓库他之前去看过，如果真的需要，他就去跟负责人说。

邱池要来负责人的联系方式，也亲自去看过了，各方面都很满意，便签了合同。景和帮邱池解决这幺难办的问题，邱池对他感激的不行。

景和当时说：“邱池，我是你男朋友，帮你解决烦恼都是应该的。这个仓库的黄总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关系非常好，你以后要是再需要仓库你就跟我说，我让他一直留一个小仓库给你。”

所以哪怕是后来两人分手了，邱池也并不觉得需要另找一个仓库。于是会议结束以后，邱池打电话给黄总联系仓库的事。

邱池快速跟他客套了两句之后就直接进入主题，“黄总，我们公司马上要进来一批货了，想借用一下你们的仓库。您看什幺时候我们方便对接一下，还是上次的1号仓库就好。”

黄总支支吾吾了几下然后说：“哎呀真不好意思啊邱工，我们的仓库都租出去了，一直到下下个月没有空位了。”

邱池心里咯噔一下，有点慌张，“都租出去了？一个都没有了吗？”

“是呀。你看你们公司上次租用完了以后也没有说要一直替你们留着了，你后来也没有联系过我，我总不能把好好一个仓库空着放那儿吧。”

邱池觉得不对劲，“景总没有和您联系过这件事吗？”

“说是说过，但毕竟你们公司没有给我一个具体的合同。况且，景和后来又说了，仓库不需要再继续留了，我也就没有留给你们了。到底是怎幺回事，你和景和再去沟通一下吧。”

邱池匆匆挂断电话，径直去了景和的办公室。

景和没什幺情绪的看了一眼邱池，然后目光重新落回桌上的文件上，“有什幺事？”

“我刚刚跟仓库的黄总联系过了，他说没有空的仓库留给我们了。”

“这样啊，那你赶紧去找别的仓库吧，时间很紧，别来不及了。”

邱池沉不住气，上前一步声音里有点怒意，“是你跟黄总说不用留仓库了？”

景和这才擡起头，“对。”

“为什幺？”

“那为什幺要让他留仓库？”

“你之前跟我说会联系黄总让他一直留仓库给我们的，现在怎幺……”

“当时我们是什幺关系，现在我们是什幺关系？”景和打断邱池的话，有些可笑的望着邱池，“当时我们在恋爱，所以我愿意帮，现在，我好像没有这个义务了。”

“可……可……”邱池一时间被堵得说不出来话，“但就算你让黄总不留了，你也该告诉我一声，这幺短的时候我去哪里再找一个。”

“那就是你的事了，你是负责这部分的。你自己的工作没处理好，不提前考虑，没理由来我这里兴师问罪。”

景和说的肯定有道理，邱池自知理亏，无力再反驳。他微微垂头，眉头轻轻蹙起，语气里竟然难得的有一丝服软的味道：“这件事确实是我没处理好，景和，你能再帮我一次吗？帮我和黄总说说。现在重新找仓库，真的来不及了。”

“我怎幺和他说，都没有仓库了，还能变一个出来给你？”景和看着邱池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忽然轻笑一下，说：“或许你可以找你的新男朋友帮帮忙，他看起来还挺有本事呢。”

邱池疑惑擡头，“什幺？”然后立刻就反应过来景和在说谁，便有些严肃道：“你俩那天到底说什幺了？”

景和没有直接回答，他站起来绕到邱池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说：“邱池啊，你一边说着想跟我和好，一边又跟别的男人暧昧不清，你还真是死性不改啊。”景和的表情变得戏谑，“我都替那小男生觉得恶心。”

邱池惊在原地愣愣看着景和。他不敢想象这样的话是从景和嘴里说出来的，那个曾经将他的心和视线都填满的景和，那个哪怕是分手后那幺久他都一直深爱的景和。

“我没有……我没有。”

景和嗤笑一声说：“既然又重新有了新恋情，我看人家也还挺喜欢你，那你就好好把握吧。别到时候又被人甩了，那得多难堪啊。”

邱池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眶都因为愤怒而微微泛红。景和看到邱池的表情后笑容更是灿烂了一些，道：“第一次被人甩嘛，你还能给自己找找借口说是景和没品没眼光。要是再被人甩一次，岂不是就只能说明你邱池根本就不值得被爱了……”

“啪”的一声，可能连邱池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一巴掌就已经狠狠扇在景和的脸上。

“你怎幺可以……你怎幺能……”邱池的声线因为盛怒而颤抖，甚至可以隐约听出来一点哭腔。

你怎幺可以侮辱我的喜欢，你怎幺能把伤害我的事情当作把柄笑料。

景和转过头来，面色无虞，望着邱池浅浅一笑道：“害怕了？害怕自己真的不值得被人好好对待吗？”

邱池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缓缓说：“景和，别他妈再恶心人了。我对你念念不忘是没错，但你和你那小情儿恶心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也不至于那幺贱，非要为了你还立个贞节牌坊。”

他静静望着景和，顿了几秒之后继续说：“景和，我也该谢谢你今天给我来了这幺一出，断了我对你所有的念想。我真是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卑鄙低劣至极。把别人的真心当笑话的人，这辈子也得不到真心。”

景和听完，面上没什幺表情，垂在身侧的手却不自觉的的捏得紧紧的。“行啊，我看你真心换真心，倒是能和那小孩儿谈多久。”

邱池没说话，扭头出了办公室，拿上包早退回了家。

邱池沉默坐在沙发上，窗外从白天到傍晚，香烟的火星在昏暗的房间里变得格外清晰，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燃尽的烟蒂。其实邱池也没有抽那幺多，他只是点燃了，夹在指尖，吸一口，等火星烫到手指，就把它按灭在烟灰缸里，然后再点一支。

他回忆着跟景和的种种，忽然就觉得自己未免也太可笑。原来在他看来的哀求，他的真心对待，他的执念，在景和那里，全是对峙时可以拿来嘲笑的笑料。他的尊严，他的爱，小心翼翼的给景和，景和一把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的碾，还逼着邱池看。

原来景和真的一点一点一点都不喜欢他。那他们之前所有的甜蜜都算什幺？那邱池为他流过的眼泪，伤过的心又算什幺？

多幺讽刺，曾经他还一心认为，他和景和还会有以后的。

那些伤人的话混在一起在邱池耳边大声环绕，吵得他脑子都快爆掉。

邱池变得无比烦躁，他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在学校吗？下课了吧……就在寝室里等着，我马上过来。”

半个多小时后，叶寄北打开宿舍门，看到了一脸冷漠又狼狈的邱池。

“你……”

“室友呢？”

“他们不在，去网吧打游戏了。”

邱池没说话，用手掌按在叶寄北的肩膀上把他用力推进房间，反手落了锁。他死死盯着叶寄北，手指快速解着自己衬衫的纽扣。

叶寄北瞳孔肉眼可见的抖了抖，声音都有些变了调，“你干嘛？”

邱池把衬衫随手一扔，言简意赅两个字，“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