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域的天空永远像是捂烂了的伤口,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灰败。
带着酸性的雨丝夹杂着硫磺味,淅淅沥沥地砸在脸上,带来轻微的刺痛感。
这里是伊甸园城外的第44号垃圾填埋场,一座由废弃金属、化工残渣和腐烂生活垃圾堆砌而成的尸山。
林野趴在一处摇摇欲坠的垃圾堆顶端,像一只灰扑扑的老鼠,几乎与周围的污秽融为一体。
她身上裹着一件不知从哪具尸体上扒下来的破棉袄,棉絮早已发黑板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霉味。
原本应该显得纤细的脖颈缩在领口里,露在外面的皮肤涂满了黑乎乎的机油膏,那是为了掩盖肤色和气味——在这里,干净是一种罪,美丽则是催命符。
那头原本柔顺的长发被她用生锈的剪刀胡乱剪成了狗啃似的短发,发根里甚至还混杂着干涸的泥块。
“咳……”
压抑的咳嗽声被狂风吞没。
林野握紧了手里那根磨尖的铁钩,在垃圾堆里机械地翻找着。
她的手指缠满了布条,却依然被寒风冻得青紫僵硬。
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胃袋里像是有只手在疯狂绞动,那是饥饿到了极致产生的幻痛。
铁钩突然触碰到一个硬物。
林野眼神微动,扒开那层黏腻的化工污泥,半个被压扁的塑料瓶露了出来。
瓶身上印着伊甸园通用的“营养液”标识,虽然标签已经磨损大半,但瓶底还残留着大约三分之一的液体。
那液体呈现出浑浊的暗绿色,里面或许混进了雨水,甚至可能有微生物在游动。
但在林野眼里,这是命。
她那双死水般的眸子终于亮了一瞬,迅速将瓶子抓在手里,甚至来不及擦拭瓶口的泥污,拧开盖子就要往嘴里灌。
“嘭!”
一只穿着烂皮靴的脚狠狠踹在了她的侧腰上。
剧痛让林野闷哼一声,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滚下垃圾堆。
手中的塑料瓶飞了出去,浑浊的液体洒了一地,迅速渗入黑色的泥土中。
“操,运气不错啊,捡到了这种好货色。”
粗嘎难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一个身形佝偻、瞎了一只眼的流浪汉踩着垃圾走了过来。
他满嘴黄牙,浑身散发着比垃圾场还要浓烈的恶臭。
独眼流浪汉贪婪地舔了舔嘴唇,目光先是惋惜地看了一眼洒在地上的营养液,随即恶狠狠地落在了林野身上。
“这细胳膊细腿的……”
流浪汉狞笑着逼近,浑浊的独眼里闪烁着让人反胃的淫邪光芒,“虽然是个没肉的排骨,但好歹是个女的。
给老子泄泄火,要是伺候得舒服了,那半瓶水就算赏你了。”
林野蜷缩在泥水里,肋骨处传来断裂般的剧痛。
她没有尖叫,也没有求饶。
在这个毫无秩序的灰域,弱者的眼泪只会让施暴者更加兴奋。
流浪汉见她不动,以为是被吓傻了,骂骂咧咧地扑上来,那是野兽看见猎物时毫无防备的姿态。
满是污垢的大手粗暴地撕扯着林野的破棉袄,试图去抓她掩藏在下面的身体。
“刺啦——”
布帛碎裂的声音响起。
就在那只脏手即将触碰到林野皮肤的瞬间,一直像具死尸般不动的女孩突然动了。
她的动作快得惊人,那是无数次在生死边缘磨练出的肌肉记忆。
林野左手死死扣住流浪汉的手腕,右手从宽大的袖口里滑出一片被打磨得极薄的铁片。
她的眼神在这一刻冷得像伊甸园高墙上的寒冰。
没有任何犹豫。
“噗嗤。”
利器入肉的闷响。
铁片精准无比地扎进了流浪汉的大腿根部——那里是股动脉的位置。
“啊——!!!”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刺破了风声。
鲜红滚烫的血液像喷泉一样飙射而出,喷了林野满头满脸。
那温热的腥甜味与周围冰冷的空气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流浪汉捂着大腿倒在地上疯狂抽搐,鲜血迅速带走了他的生命力和体温。
他瞪大了那只独眼,惊恐地看着那个在他眼里原本只是“猎物”的瘦弱女人。
林野面无表情地爬起来。
她甚至没有多看那个垂死挣扎的男人一眼。
她拖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身体,爬到刚才瓶子落地的地方。
瓶子里只剩下最后一口底儿了,还混进了地上的黑泥。
林野捡起瓶子,仰头,将那混杂着泥沙、细菌和那一丁点残存营养剂的液体倒进嘴里。
粗糙的沙砾划过喉咙,带着铁锈味和腐烂的味道。
但这股浑浊的液体滑入胃袋,稍微安抚了那仿佛要将她吞噬的饥饿感。
她伸出舌头,舔掉了流落在嘴角的最后一滴水渍,眼神漠然地看着不远处渐渐停止抽搐的尸体。
在这个世界,尊严是留给死人的奢侈品。
活着,哪怕像蛆虫一样活着,才是唯一的硬道理。
林野撑着膝盖站起身,刚想转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阵刺耳至极的防空警报声突然撕裂了灰域上空沉闷的云层。
“呜——呜——”
那是来自远处伊甸园核心城的最高级别警报。
紧接着,林野脚下的垃圾山开始剧烈震颤。
无数废铁皮哗啦啦地滚落,远处的地平线上,一团黑色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阴云正贴着地面,以惊人的速度席卷而来。
林野瞳孔骤缩。
那是兽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