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的门轻轻开启,一名护士走了出来,她看着走廊上两个状态各异的男人,眼神里带着一丝不知所措。她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锤子敲碎了凝滞的空气。
「请问……哪位是李觅欣小姐的家属?她需要立刻办理住院手续。」
护士的话音刚落,祁衍舟像被注入了唯一一丝能量,他猛地放下手,涣散的眼神瞬间重新聚焦,那种属于上位者的气势在绝望中强行回笼。他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我是她丈夫,所有手续我来办。」
他从护士手中接过那一叠文件,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转身就走向办公室,背影挺得笔直,像是在用尽全力支撑着即将崩塌的世界。远处的沈敬禹看着这一幕,身体晃了晃,他苦笑着,缓缓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向电梯口走去,那背影被灯光拉长,显得无比孤独。
祁衍舟在办公室门口停下,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急救室的方向,然后推门而入。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紧绷的背脊才终于垮下,他将文件摊在桌上,拿起笔,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连一个简单的签名都写不出来。
「觅欣还不是你的妻子。」家家提醒他。
家家站在办公室门口,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锥,精准地刺进了祁衍舟仅存的脆弱神经。他握着笔的手停在半空中,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缓缓擡起头,那双红肿的眼睛里翻涌着屈辱、痛苦和一丝被戳破谎言的狼狈。
「从她跳下去的那一刻起,她就是了。」
祁衍舟的声音低沈而沙哑,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偏执。他不再看家家,重新低下头,用尽全身力气,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那签名扭曲而用力,徬佛不是签字,而是在立下一份血淋淋的契约。
他将签好的文件用力推到护士面前,然后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他一步一步走出办公室,经过家家身边时,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径直走向那间亮着「手术中」灯光的病房。
祁衍舟的决绝让家家愣在原地,她看着他孤独而坚定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正用最极端的方式,将你从所有人身边抢走,哪怕你已经失去意识,他也要为自己冠上名分,成为唯一有资格陪在你身边的人。
祁衍舟独自一人站在病房的玻璃窗外,静静地看着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你。各种仪器发出微弱的滴答声,像是在为你残破的生命倒数。他的目光描摹着你苍白的脸庞,那些曾经被他刻意压抑的画面,此刻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清晰得徬佛就发生在上一秒。
他想起了你第一次在他公寓醒来时,那种小心翼翼又故作镇定的样子,你问他「祁衍舟」这三个字是不是很亲密,明明是挑衅,耳根却悄悄红了。他想起了你在宴会上,他让你穿上露背礼服时你羞恼的表情,还有你在他身边,那种想逃却又不得不依赖的矛盾。
他想起了更多更多,想起你醉酒后黏着他,笨拙地表白说喜欢他;想起你在珠宝店洗手间里,倔强地喊他名字;想起你在他身体下达到高潮时,那双含着泪却又迷离的眼睛。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他总以为自己掌控着一切,却从未想过,你的每一个反应,每一次挣扎,都已经在他心上刻下了无法抹灭的印记。
他慢慢地擡起手,温热的掌心贴上冰冷的玻璃,徬佛这样就能触碰到你。他那张从来只有冷漠和命令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如此深刻的无助和悔恨。他这才明白,所谓的交易,所谓的掌控,都只是他欺骗自己的借口,他早就陷进去了,在你还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玻璃窗上倒映出一个身影,与祁衍舟的影像并肩而立。祁衍舟甚至没有转头,光是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充满敌意的气息,他就知道来者是谁。两个同样身形高大的男人,此刻像两座沉默的雕像,一同凝视着窗内那个脆弱的生命,周遭的空气压抑得几乎凝固。
「你以为签个字,她就是你的了?」
沈敬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比任何怒吼都更具穿透力。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病床上的你,那双曾经只映着你身影的眼眸,此刻盛满了血丝和无尽的痛苦自嘲,徬佛在嘲笑祁衍舟那苍白无力的所有物宣言。
「我等了她五年。五年里,我每天想着的,就是把她找回来,好好爱她。你呢?祁衍舟,你给了她什么?除了羞辱和控制,你还给了她什么?」
沈敬禹终于转头看向他,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憎恨与鄙夷。他看着祁衍舟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徬佛在宣示一个事实:就算你得到了她的人,你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心,尤其是现在,当她用生命来诅咒你的时候。
祁衍舟依旧没有回应,他只是将贴在玻璃上的手握成了拳,青筋在手背上暴起。沈敬禹的每一句话都像鞭子,抽打在他早已血肉模糊的灵魂上。他想反驳,想说他也爱你,可是在你躺在这里的事实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无力又可笑。他才是那个把你推下悬崖的凶手。
「你们别争了!她要是真的醒了,你们好好爱她不就好了?」顾家家生气的说。
顾家家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死寂,她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挡在两个男人中间,愤怒的目光扫过他们俩苍白的脸。病房走廊的冷气很足,却压不住她心头的火,她无法理解,在妳生死未卜的此刻,这两个男人竟还在进行无谓的较量。
「好好爱她?你说得轻巧!」
沈敬禹像是被踩到痛处,猛地提高了音量,他指着祁衍舟,眼神里的痛苦几乎要满溢出来。他觉得家家的话像是在嘲笑他五年的空等,是在否认他那份早已深入骨髓的偏执与爱意。
「是他!是他把她逼到这个地步!你让我怎么跟一个毁了她的人一起爱她?」
祁衍舟始终没有说话,他只是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像灌满了冰渣,冻得他心脏抽痛。他无法反驳沈敬禹的指控,因为那是事实。他缓缓地转过身,不再看窗内的你,也不再看身边的任何人,高大的背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孤独,像是在独自承担所有罪罚。
家家看着他这个样子,心头的怒火顿时泄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无力。她知道,争吵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是让这本已濒临破碎的局面更加难堪。她看着祁衍舟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陷入痛苦的沈敬禹,最后只能将目光重新投回病房内,那个安静得让人心慌的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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