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马林梵多1

“喂,听说了吗?泽法大将的家人被海贼杀害了!”

“什幺?”店老板不敢置信,黏在嘴皮上的烟卷掉到堆满刨花的木工台面上。

男人条件反射地伸手摁灭烟头,也许是今天听到的消息过于震撼,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眼神紧盯来店里取定做义肢的水兵。

他沉声道:“可大将的家人应该有被好好保护起来吧,怎幺会让海贼得手呢?”

海贼没有组织和纪律,难道是海军内部有叛徒出卖?后半句男人没有说出口,他脸上的惊讶和愤怒恰到好处地引起其他听众的共鸣。

另一个海兵愤愤不平地接口:“说得没错!里兹大叔。这是蓄意谋害!可恶的海贼!”说着他用假手愤怒地捶了一下桌面,震得刨花四处乱飞。

“啊抱歉!”

“没事。”店老板好脾气地摇头,示意一会他来收拾。然后他看向来店里取货的客人,“你是叫多罗安吧,可以把之前预定的签子给我看一下吗?”

“啊啊对不起,差点忘记了!”多罗安急急忙忙地从制服衣兜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不好意思地说:“麻烦您了,里兹大叔。”

“不客气。”男人拿过签子,扫了一眼上面的日期,似乎没有察觉海兵因此忽然变得紧张。他转身走到靠墙的柜子前,方格柜里垒着许多用纸包好的长条包裹,尽管长短不一,伸出柜子的一头都细心挂上小小的标签用于识别。

根据签条上的日期和签名,老板很快从里面找到属于多罗安的那个。他稍一使劲抽出压在下面的包裹,显然它已经等待了一段不少时间。好在纸包没有落灰,看着依旧很新。

男人顺手从刨花里捞出一支木工铅笔,对年轻的小伙说:“这里签一下名字,你就可以拿走了。”

他平和的口吻和表情莫名让这个不幸失去一条腿的海军忽然感受到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感体验,胸口陡然充满酸胀,双眼不由自主地发热。

明明竭力想要平静自己激动的心情,出口的第一句就带上鲜明的哽咽,“里、里兹大叔,我……我的钱可能不够。”

说完他仓促地低头,生怕眼眶里蓄起的泪水不争气地掉出。店里闲聊的氛围一静,周围投来的视线仿佛比实打实射中的子弹还令人疼痛。

空气几乎凝固,在静得足以杀死他此生全部骄傲的漫长几秒钟后,老板语气如常地问道:“那幺,有多少就给多少吧。”

话里的情绪波动甚至没有先前听闻泽法大将家人噩耗时来得大,被叫做“里兹大叔”的假肢店老板在面对囊中羞涩的年轻人时表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宽容。

他浑不在意地摊手,在骤然擡起的满含惊讶和泪水的目光中说:“先签名,剩下的钱以后再补——至于使用说明的册子,去隔壁找我的妻子要吧。我这没多的了。”

最后老板冲着不争气掉下眼泪的客人鼓励地笑笑,“去吧,多罗安。哪天你要是升衔了,到时可别忘记结账啊。”

“好!”

多罗安使出全身的力气奋力大吼,声音震得天花板扑簌簌落下好大一阵灰。男人被尘埃呛到,一边大声咳嗽一边摆手赶客,“行了快滚!别把我好不容易攒钱盘下的店面弄塌了!”

海军把义肢珍惜地夹在胳膊下,拿起靠在一旁的拐杖,支起身体向他深深鞠了一躬。里兹大叔目送他们走到外面的街道上,这会店里宽敞了不少。他对折订单夹住标签,意味着这笔生意算是画上一个句号。

回想刚刚提及的话题,泽法大将的家人遇害,他默不作声地思考起来。店里的客人大多是中下层的低级别海军——心思单纯,薪资不高,往往是伤亡率最高的群体。既然是连最底层的小兵都知道的消息,那幺消息的可信度不会低到哪去。

他认可有海贼蓄意谋害的成分,但一位大将的家人遇害还对谁有好处?恐怕其中另有隐情。理论上来说这会在一定程度上打击士气,连本部最高战力的大将都无法保护好自己的至爱至亲,更何况其他级别更低的军官?

不过根据实际情况,在低等级的海军中,这起恶性事件似乎助长了他们对海贼的仇恨和愤怒,一个共同的敌人是非常有利团结群体的。这会是某些人想看到的吧?反正人死不能复生,不如发挥一点余热。

懒得收拾的老板坐回椅子上,正准备休息一会,店里忽然一暗。门口射进的阳光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眯眼适应变弱的光线,他看清背光站在那里的是一个强壮得多得多的男人,顿时心头一紧。

不妙。

他直腰从椅子上站起,看到来人并未披着海军的正义披风。这很奇怪,有这种体格的家伙能没被招进?

老板定定神,看清访客的外貌后立刻否决自己上一秒的看法。

不,绝对是军人。

紫色短发,古铜色的皮肤紧紧地绷在面骨上,神情中自然流露出一种久经沙场的威严。

大事不妙。他心头一咯噔:一位高级军官脱掉了最能显明身份的正义披风,独自现身马林梵多离海军总部最远的平民区。

他来这干嘛?什幺目的?周围有没有其他同伙?

老板心里这幺想,脸上适时浮现出不安,两只手拘谨地放到身前。无论如何,绝不能让这位偶然到访的高级将领看出异常。

他不自然地挤出一个局促中带谄媚的微笑,余光在乱糟糟的桌面上找可以招待贵客用的东西。

“欢迎光临,尊敬的军官大人。有什幺我能为您效劳的?”

老板的脖子恭敬地往前伸,弯着腰的男人看上去像把用太久变形的手锯。

泽法习惯性扫视,这间假肢店逼仄狭小,最多也只能勉强容纳两三位海兵。店里的布置陈旧而简单,许多地方都有加固修补的痕迹。

刚才他偶然听见店里传出的响亮道谢,所以才停下了脚步。接着,一个年轻的海军从里面拄着拐杖抽抽噎噎地走了出来,左边的裤管打了个结。

这个发现让泽法本就压抑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他已见过太多这样不幸的士兵。

海军与海贼在大海上的斗争残酷而激烈,不断地受伤、流血,还有牺牲。失去自己珍视的一切,直到再没有什幺可以守护的存在。

同伴在一旁小声安慰他——这位也失去了一条胳膊。他的话落入泽法的耳朵,“看吧,我没说错,里兹大叔就是很好的人啊。所以得快点振作起来,这样才能早点把钱结清啊!”

红着眼睛的年轻人使劲吸了吸鼻子,回答的声音充满了决心。“我知道了。”

他们一面交谈一面走进隔壁的裁缝铺,并未留意路过的男人也听到了一部分对话的内容。

不知怎的,泽法改变了主意。

他停下接近逃避的游走,擡脚走进这家普普通通的小店。

“没事。”泽法并未向老板说出自己的姓名,“只是偶然路过。”

虽然这个被叫做“里兹大叔”的男人脸上的表情说明显然他并不信这套说辞,但泽法无心解释。

他只想找个地方呆会——随便什幺地方都行。可马林梵多对他太过熟悉,以致于想找一处他陌生的区域都如此困难。这里有太多他认识的人,这里有太多他经历的事。

很多事情即便强如海军大将也无力做出改变,泽法沉默地注视老板的一举一动。他挑出一个粗制陶杯,倒满,客气又小心地推到自己面前。

昏暗的光线下,泽法看清老板手上的茧,这是一个丈夫为家庭抵御生活的风雨留下的伤痕。他下意识移开视线,目光落向茶杯——哪怕经过再三挑选,这个杯子依然在边缘处存在细小又不容忽视的磨损。

生活的困窘可见一斑。

好在里面的茶水看上去很清澈,为了避免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解,泽法拿起杯子意思性地抿了一口,随即小小惊讶了一下——里面既不是酒,也不是茶,仅仅只是普通的清水。

一直注意着他的神情的男人主动开口,上来就是一句道歉。

“真的非常抱歉,大人。”

他斟酌语言,犹豫半晌后鼓起勇气:“我们这实在没有什幺拿得出手的好酒。”

随着他呆在店里的时间变长,里兹大叔的鼻子察觉到空气中除了木材和棕榈油的味道外,还多了细微的酒气。

这让他更加打起精神小心应对,当务之急是想法赶紧把这位“贵客”送走。

刻意隐藏身份地位就够麻烦了,结果还可能是个醉鬼?他深呼吸,跟一个脑子不清楚的家伙有什幺好说的,这要是哪句话没说好惹毛了,岂不是要惹出更大的麻烦。

天啊,今天真是太不走运了,倒霉事接二连三地来,回头就歇业!关门!

“不必在意。”泽法只好又说了一遍,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这位经营着一家专门服务海军的假肢店老板居然不认识自己。

这个认知使他感到一种久违的放松,仿佛卸下无形的重担,男人结实的肩膀垮了下来,在不必再承受海军军衔的重量后,他终于也能从铺天盖地的同情和怜悯中暂时逃离得到喘息。

不必再被不厌其烦的安慰反复勾起那些令人心碎的痛楚,泽法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清水沿着喉咙落入久未进食麻痹的胃,比辛辣的烈酒更安慰人心。

……不是说偶然路过吗,怎幺还不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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