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前，林洵回宿舍拿证件和银行卡。所谓的“区别”比她想象中来的更快，原本熟悉的同学隔了三天看见她，跟见了鬼似的，似乎有一层透明玻璃罩，将她和其他人隔开。
一路无话。
贺景行付完车钱、从出租车出来后，侧头看了一眼身边明显闷闷不乐的女孩，犹豫几秒，眼看就要进医院，他还是不得不开口：
“那个……你应该有钱吧？我全身只剩五块钱了。”
林洵回过神，下意识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后，赶紧点头：
“有信用卡，我先去挂号，你能等我一会、陪我一起去急诊室吗？”
难怪主动讨打，原来是真的很穷……哎，为了钱，不寒掺。
贺景行本想说他去帮忙挂号，但想到对方提到的是银行卡，可能也不太方便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便站在大厅等她。
俩人在急诊室门口坐着等待叫号。
看到屏幕上的“贺景行”三个字时，当事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洵站起来拽了拽他的袖子：“喏，到你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三个字，刚才随便写的。”
贺景行下意识摇头：“我没——”
“我刚才付完钱，又感觉好了，但是钱都付了，退钱也很麻烦，就干脆写了你的名字。”
林洵拽他袖子的力度大了些：“快点去诊室。”
从医院走出来的贺景行收获了两份纱布：一份在额头，一份在手掌。
因为钱不够打车，也不够俩人坐地铁回学校，估算需要走大约一个小时，俩人踏上了漫漫长路。
还好现在秋高气爽，在落叶纷纷的梧桐树下行走，也不算无聊。
走了大约十分钟，林洵总算记起自己疑惑的问题：
“你不是说那个人只能顺着他吗？我一进屋就给他下跪认错了，为什幺他还那样？”
贺景行看了她一眼，随即移开视线，继续注视前方的落叶：
“……其实他希望的是，你一开始被推进地下室的时候，就哭着认错，但没想到你在里面待了三天……”
虽然里面除了没光之外，其它日常设施都有，到饭点还有人送饭，但一个小女孩在里面不声不响待三天还蛮不寻常的。
听到这话，林洵不自觉停下脚步，下意识“啊？”了一声。
“……我当时以为你是很有骨气、宁死不屈的那种……就也不好说什幺……”
“那当然不是啊！我一看就是那种没有骨气、很怂的人啊。”
林洵心里那叫一个郁闷：“要是早知道那幺简单就能解决，我才不——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我知道这个学校的学生都不正常，但没想到老师也不正常。”
贺景行过了半晌才开口：“是的，如果你没有背景，那这个学校对你来说就没有正常人。”
他勉强提起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幺沮丧：“对了，你不用回学校的，让你家里人接你回去，剩下的手续让他们办就行。”
他等了好一会，还是没听到回答，转身一看，女孩垂头站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擡头看他，声音很低：
“没有，他们不管我的。”
“……那你自己有存款吗？你其实自己也可以试试转学，只要钱——”
“没有，他们给我的是信用卡，没法付学费。”
而且，他们肯定也不会同意自己转学。
贺景行那句“你可以告诉你父母到底发生了什幺事”还是没说出口，他强撑着精神：
“那其实也没特别糟糕，我想他们对女生应该不会那幺糟糕……”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那件事算是过去式。按我对裴钧的了解，他报复完就结束，不会以后隔三岔五继续找你。你以后看见那两个人就躲开，别让他们再看见你就行。如果其他人欺负你……你给我打电话吧，我应该比你抗打。但风言风语肯定是少不了的，你得有心理准备。”
“那些我倒无所谓，我才不在乎无聊人的话。”
林洵哀叹一声。
俩人交换完联系方式，贺景行刚收起裂痕斑斑的手机，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那个医药费……我可能要过几天再转你，抱歉，我现在实在没钱了。”
“其实也不用啦，反正那也不是我的钱。”
她刚说完，看见贺景行不赞同的表情，想了几秒：“你非要还我也行，那你到时候给我现金。”
贺景行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心虚的林洵刚接触到对方的目光，赶紧移开视线。就这几百块钱，应该算不上信用卡套现诈骗吧……
贺景行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林洵的意图，唇角没忍住微微上扬，难得轻快：
“好，我知道了。”
回到宿舍洗完澡，林洵躺在床上，很奇怪，她心里的惶恐居然没有想象中那幺多。虽然之前认识的同学变成了陌生人，但她又找到了一个新的朋友。她的朋友缘似乎还不错。
手机响了一下。
贺景行给她发了一份文档。
怀着疑惑，林洵点开那份文件，印入眼帘的是一份精确到分钟的……裴钧的生活作息表？
她刚发了一个“？”，贺景行的电话就来了。
“……那个表其实你需要重点注意的是他吃饭的地方，我们教学楼不在一起，理论上上课时间不会遇到，但是用餐时间不一定。你平时记得避开他就行，周一、周三、周五中午，他在二号食堂，周二、周四中午，他在五号食堂。其他时间是我给他取外卖，一般是在学生会……”
林洵一边听，一边怀着无比敬仰的心情翻阅对方整理的表格。她实在是太佩服贺景行了，这人居然把裴钧每顿饭可能会吃什幺都一清二楚，包括常点的那几家餐厅的菜式。
果然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仇人。
她也是服了裴钧，这人简直脑子有坑，让自己整天欺负的人帮他取外卖、打饭？把人当什幺了啊？就这幺蔑视别人吗？还好贺景行没有什幺犯罪企图……要是她，高低得搁菜里下点毒——
挂了电话，林洵赶紧停止胡思乱想。在遍地神经病的地方待久了，她脑子也开始不正常了。哎，曾几何时，她是个多幺纯真善良的小女孩……
正当她陷入对过往的感伤之际，手机铃声响了。
林洵拿起手机，看清屏幕上跳出来的名字时，吓得心跳漏了一拍，手指颤抖着，几乎要把手机掉在地上，终于赶在铃声结束前慌忙接通了来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