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妃雅最究究是住了下来。
谢军卫以「责任」为名,将她安置在客房里,每日供应上等的饮食和衣物,却从未再踏足那个房间一步。他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林薇和新生儿身上,仿佛要用这种方式,来赎清那天的犹豫和「污秽」。
庄园的气氛变得诡异而紧绷。
叶凡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他看着罗妃雅,就像看着一颗定时炸弹。这个女人,是谢军卫的过去,是潜在的威胁,更是对他、对林薇这个完整家庭的挑战。
他多次向谢军卫表示不满,换来的却是对方冷漠的一句:「妳管好孩子,别管这些。」
叶凡莫可奈何,他只能将所有的不爽和怒火,都压在心底,转化成对林薇和孩子更加细致入微的照顾,仿佛要用行动来证明,自己才是这个家里不可或缺的男人。
而罗妃雅,似乎很享受这种暗流汹涌的氛围。
她不再像第一天那样脆弱哭泣,反而恢复了几分往日的优雅和妩媚。她穿着柔软的真丝睡袍,在庄园里悠闲地走动,时不时地,会「恰好」遇到叶凡。
「叶先生,这里的茶,真不错。」她会递上一杯刚泡好的红茶,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手背。
「听说你以前是运动员?身材一定很好吧。」她会在泳池边,穿着性感的比基尼,用目光肆无忌惮地「检阅」他汗湿的肌肤。
有时候,夜深人静,她甚至会只穿着一件薄纱,敲开叶凡的房门,笑得无害又魅惑:「我房间的灯坏了,能帮我看看吗?」
每一次的诱惑都像羽毛,轻轻搔刮着叶凡紧绷的神经,让他烦躁得几乎要发狂。
他想大吼,想把她赶出去,想告诉她「我是林薇的男人!」
可是他不能。
他怕他的激烈反应,会被林薇和谢军卫当作心虚的证明,更怕自己一旦失控,会真的做出什么对不起林薇的事。
他被这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今天下午,叶凡在花园里陪孩子晒太阳,罗妃雅又端着一杯冰水走了过来。
「天气这么热,喝点冰的吧。」她弯下腰,将水杯递到叶凡嘴边,丰满的胸部,几乎要贴上他的手臂。
那熟悉的、廉价的香水味,让叶凡胃里一阵翻涌。
他猛地站起来,后退一步,眼神冷得像刀。
「妳到底想干嘛?」
罗妃雅不但没有退缩,反而笑得更灿烂了。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水杯,冰块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只是想提醒你,叶凡,」她凑近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谢军卫的责任,可不止我这一个。他忘了,我还没忘。」
她直起身,转身优雅地离开,留下叶凡一个人站在原地,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比夏日的骤雨还要来得猛烈。
罗妃雅那句意味深长的警告,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叶凡的心里,拔不出来,碰一下就疼。
他试图无视她,将所有精力都放在林薇和那个小小的、嗷嗷待哺的婴儿身上。他帮孩子换尿布,喂奶,逗他笑,做着一个新手父亲该做的一切,仿佛只要他尽心尽责,就能巩固自己在这个家中摇摇欲坠的地位。
但罗妃雅就像阴魂不散的影子。
她总能在最不合适的时机出现,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最撩拨人心的话。
「叶凡,你抱孩子的姿势真好看,比那些所谓的父亲有爱多了。」
「这孩子的眉眼,真像你。不像谢军卫,总是那么冷冰冰的。」
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夸他,又像是在挑拨。
叶凡的耐性正在被一点一点地消磨殆尽。他开始失眠,脾气也变得暴躁。
这天晚上,林薇和孩子都已经睡下,叶凡在客厅等到了深夜回来的谢军卫。
谢军卫脱下外套,脸上带着一身疲惫,正准备上楼。
「你站住。」
叶凡的声音从沙发后传来,冰冷而充满了敌意。
谢军卫转过身,眉头微皱,看着这个从不对他用这种语气说话的年轻人。
「有事?」
「妳那个所谓的『责任』,到底准备怎么处理?」叶凡站起身,双眼因为愤怒和熬夜而泛红,「她住在这里,像一个幽灵,缠着所有人!妳就不能把她送走吗?」
「这不是妳该管的事。」谢军卫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不是我的事?」叶凡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往前走了几步,几乎要贴到谢军卫的脸上,「她整天对着我抛媚眼,对我说那些不三不四的话,妳以为我不知道她想干嘛?她就是想搞乱这个家!妳为了妳那点可怜的责任感,就要把薇薇和这个家置于险境吗?」
这番话,几乎是咆哮着喊出来的。
谢军卫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脸上的疲惫被一种凌厉的气势取代。
「所以,妳烦了,就把气出在我身上?」他轻笑一声,那笑意里满是讥讽,「叶凡,妳搞清楚,这里是我的家,是我的人,我留下谁,送走谁,轮得到妳来指手画脚吗?」
「我……」
「妳若是忍不住,就自己去解决。别把自己的无能,怪到别人头上。」
谢军卫说完,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径直上楼。
叶凡僵在原地,谢军卫那句「自己去解决」,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他这才明白,在谢军卫眼里,他连发脾气的资格都没有。
他不是这个家的主人,他只是一个……可以被随时替换的、代劳的男佣。
巨大的屈辱感和无力感,像潮水一般将他淹没。他一拳挥在空气中,最后却只能无力地垂下,心烦意乱地,走出了庄园的大门。
他需要一个地方,一个能让他暂时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牢笼的地方。
夜风微凉,带着花园里玫瑰和泥土混合的气息。
叶凡独自坐在凉亭的长椅上,手肘撑着膝盖,整个人缩成一小团,像一只被暴雨淋湿、无处可去的流浪犬。他没有开灯,任由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这份死寂,被一阵轻柔的脚步声打断了。
林薇抱着裹在柔软毯子里的孩子,慢慢地走了过来。她的身体还很虚弱,走路的姿态有些缓慢,但怀里的婴儿给了她一种奇异的沉静力量。
她看到了凉亭里那个落寞的身影,脚步顿了顿,然后还是朝他走了过去。
「凡,怎么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晚风拂过湖面,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
叶凡的身体猛地一僵,他没有回头,只是将头埋得更深了。
「没什么。」他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沙哑得厉害。
林薇没有说话,只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她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陪着他,怀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父亲的情绪,发出几声细微的咿呀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尴尬和温情。
「是不是……因为罗妃雅?」林薇还是开了口,她不是笨蛋,庄园里紧绷的气氛,她感受得一清二楚。
叶凡的身体瞬间绷紧,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他依旧没有擡头,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跟她没关系。」
这句苍白的否认,连他自己都不信。
林薇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紧握的拳头,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她伸出一只手,轻轻地,覆盖在叶凡那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的手上。
她的手,还带着刚从房间里出来的暖意。
「叶凡,」她轻声说,「我知道妳很委屈。」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叶凡情绪的闸门。
他猛地擡起头,眼眶红得吓人,里面积满了委屈、愤怒和无尽的压抑。他看着林薇,看着她那双清澈又带着心疼的眼睛,强悍的伪装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薇薇……」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我是不是很没用?我保护不了妳,我连我自己都保护不了……我被那个女人搞得快要疯了,我去找谢军卫理论,他却叫我……叫我自己去解决……」
他像是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把所有的苦水都倒了出来。
林薇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只是用拇指,轻轻地摩挲着他的手背,给予他沉默而温柔的力量。
等他说完,她才柔声开口:「你不是没用,叶凡。你只是……太在乎了。」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怀里安睡的孩子,然后擡起头,认真地看着叶凡的眼睛。
「而且,你为我,为这个家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她向他身边靠了靠,将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在我心里,你很重要,叶凡。真的。」
那个瞬间,叶凡紧绷的身体,终于慢慢松懈下来。他转过头,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给予他无上信任的女人,心中那片狂暴的怒海,渐渐平息,只剩下无尽的温柔。
也许,这一切都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