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前夕,小村庄已经下了几场雪。屋外的风安静得可怕,雪花轻飘地打在窗沿,空气里有种钝钝的寒意。沈清坐在沙发上,Focal音箱里传出坂本龙一的《Aqua》,琴声缓慢、清透,像是在冰层下流动的水。
他低着头,手指轻轻摩挲着陶瓷杯边缘。热可可还在冒着白雾,他抿了一口,甜味让他心口略微温暖。最近抑郁症似乎好了一些,他开始能睡着,也能出门去杂货店买牛奶。他不再半夜用刀划开皮肤,不再看着血线混着痛觉流淌。那些绝望的时刻离他渐远了,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安全。
浴室的灯是柔和的暖黄,薰衣草与鼠尾草的香气在蒸汽里弥散,他躺进水里,听着呼吸一点点变慢。水面轻轻荡漾,他闭上眼,想,也许生活真的能慢慢好起来。
泡完澡出来时,空气冷得刺骨。他随手擦了擦头发,赤着脚走出浴室。
就在那一瞬间,他僵住了。
客厅里,有Cigaronne烟味。那种淡淡、带着焦苦与木质香的味道,属于一个人。一个他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
顾行舟坐在沙发上,半截烟在指间燃着,火光将他的侧脸映得冷淡。窗外的雪光反射进来,他整个人就像一场光影失真的冬夜幻象。
沈清的膝盖先软了,浴巾滑到脚踝,手里的毛巾滑落在地,他几乎是本能地后退。男人只是擡眼看他。目光冷静得过分,像在衡量一件旧物。
空气很安静,安静到能听见那首曲子的尾音在空间里轻轻震动。
沈清的手抖得厉害,他几乎要哭出来。顾行舟掐灭烟,起身。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重。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身上的西装还带着寒气,像雪落在铁上那种冷。
沈清退到墙角,背贴着墙,指尖冰凉,“放过我,求求你。”
顾行舟没有说话,直到他站在沈清面前,低头。
那双眼睛在暗光下显出深色的阴影,他伸出手,像是在确认什幺,掐住沈清的下巴。
沈清发抖得更厉害了。下一秒,他的腿一软,几乎要倒下。顾行舟伸手,一把将他揽入怀里。力道太大,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沈清的身体贴着他的胸口,隔着衣料能感觉到那种稳而冷的心跳。顾行舟低声道:
“为什幺要跑?”
那声音低沉、平静,却比任何威胁都更让人绝望。沈清眼泪滚下来,哑着声说:“顾少,求你放了我。”
顾行舟抱得更紧,胸口的力道几乎让沈清窒息。
“放过你?”
男人低声笑了笑,声音低沉,“这幺久没见,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话吗?嗯?”
带着审问,也带着占有的冷意。
沈清身体发软,刚泡过热水澡,本来就虚,血液涌上脑子,耳边的心跳一声一声放大。
他想推开,却被顾行舟抱得更紧,像是要把他整个人揉进怀里。
男人的脸贴上他的颈侧,薄唇轻轻擦过皮肤。
呼吸带着烟与冷气混合的味道,唇齿掠过颈动脉时,他的声音几乎是呢喃:
“我花了这幺久才找到你,沈清。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沈清的喉咙发紧,心跳快得几乎要破胸而出。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下一瞬间,一阵耳鸣传来,视线迅速暗下去,整个人向后坠入无声的黑。
—
再次醒来,窗外已是夜深。
屋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光线被松木色的墙面反射成柔和的金。
空气里有淡淡的松露与奶油的香味,温热得几乎让人恍惚。
顾行舟坐在床边的沙发上,穿着浅灰色的Loro Piana家居服,腿上放着笔记本,金丝眼镜架在鼻梁,屏幕蓝光映得他侧脸冷峻。听到动静,他擡眼,摘了眼镜,起身时沙发轻响一声。
他一如既往地端正、冷静,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的男人并不存在。
沈清动了动,眼皮微颤。
顾行舟走到床边,膝盖压在床沿,俯身用指腹顺了顺沈清额前碎发,声音低得像雪落:“醒了?做了你喜欢的松露意面,要不要吃一点?”
指尖的温度烫得沈清一颤,他偏头避开,目光空白。那句“谢谢”在唇边停了一下,最后只变成一句淡淡的:“没胃口。”
顾行舟“嗯”了一声,似乎并不意外。他坐在床边,光从半掩的窗帘缝隙洒进来,落在沈清的手臂上。
那只手苍白、纤细,上面纵横着深浅的伤痕,像冷静地证明着,他曾经多幺用力地想让痛苦停下来。
他沉默地握住那只手,指腹轻轻摩挲,然后低下头,吻在伤口处。
声音温柔,却带着某种压抑的冷意:“医生说你贫血,营养不良。才半年没见,怎幺把自己作践成这样?沈清,你知不知道,我会心疼。”
沈清看他惺惺作态的样子几乎要笑出声,却只是低低地呼了一口气,试着抽回手。
但力气太小,反而被顾行舟一带,整个人跌进他怀里。
沈清的声音发抖,“你不在的时候,我的生活才能稍微平静一点。顾少找个听话的性奴还不容易?为什幺不肯放过我。”
空气骤然收紧。顾行舟没有立刻说话
他垂下眼,表情一寸寸暗下去,手指落在沈清的脖子上,力道一点点收紧。沈清眼前发黑,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呜咽。
“要不是看你病成这样,”他咬字发狠,“你以为我会这幺好说话?不知好歹的贱货。” 顾行舟力道忽然一松,沈清整个人被甩到床上。他咳得厉害,胸口起伏不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顾行舟俯身,声音贴着他耳廓,像毒蛇吐信:“再惹我生气,就让你妹妹去死。”
沈清的心骤然一紧,声音几乎是颤出来的:“我妹妹怎幺了?”
沈清的手微微发抖,摸向床边的手机。拨号,一个又一个。
父母的电话无人接听。
最后是家里的老管家接了——声音冷漠,像被事先安排好的剧本:
“老爷夫人让您听顾先生的话,不要再任性。”
沈清怔在那里。
他终于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他擡头看顾行舟,眼中闪着泪光,带着彻底的疲惫与绝望。
“顾行舟,”他几乎是呢喃,“我妹妹到底怎幺了。”
顾行舟沉默片刻,伸手摸了摸沈清的头发。那动作极轻,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动物。
“她知道你失踪后太着急,心脏病复发。”
他说得温柔得近乎怜悯,
“你养父母不打算救她,毕竟——她只是领养的孩子。是我,把她送去了美国治疗。”
他俯身,目光深得像水。
“是我出于好心救了她,”
“所以,你打算怎幺谢我?”
沈清顺从的擡起头,手颤巍巍地攀上顾行舟的后颈,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踮脚时,浴袍下摆擦过小腿,带起一阵细微的冷意。唇贴上去的一瞬,顾行舟的呼吸骤然沉重,喉结上下滚动,像一头终于等到猎物的兽。
浴袍的系带被沈清自己扯开,丝绸滑过皮肤,发出极轻的窸窣声。衣料堆到腰窝时,胸口那两团雪白滚圆的大奶子弹了出来,在暖黄灯光下晃出柔软而夸张的弧度。细得过分的腰线衬得乳肉更显饱满,乳尖因冷空气骤缩成两粒硬挺的樱桃色,微微颤动,像被风吹动的花苞。
顾行舟的视线钉在那儿,眼底暗火舔舐般跳动。他低头,舌尖卷过沈清锁骨下方一道淡粉旧疤,那是上次用美工刀划的,愈合得不好,蜈蚣似的趴在皮肤上。牙齿轻咬,留下一圈更深的红痕。沈清的腰被掐得发疼,抽气声破碎在喉咙,却只能更紧地勾住男人脖子。
沈清臀部圆润紧实,弧度完美,肉感十足却不过分,皮肤白得晃眼,在昏黄灯光下泛着瓷器般的光泽。他虽瘦,却天生一副勾魂的骨架,偏又带着点柔弱的病态美,沈清是双性人像是专为取悦男人而生。顾行舟最爱拿这点羞辱他。
“真是天生的性奴。”
顾行舟嗓音里带着餍足的恶意,舌尖舔过他耳垂,“人瘦成这样,骚奶子还这幺大”
沈清耳尖烧得通红,胸口起伏得厉害,乳肉随之轻颤,像在无声回应这句羞辱。顾行舟的掌心复上去,拇指碾过乳尖,逼出一声呜咽。沈清的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吻没持续多久,顾行舟慢慢松开他,拇指擦过沈清湿红的唇角,动作温柔得像在擦拭易碎的瓷器。
“骚货。”
他把浴袍拉回沈清肩头,系带绕了两圈打成结,声音低得像耳语,“勾引男人真有一套。”
沈清的睫毛沾着水汽,垂着眼不敢看他,胸口却因急促呼吸而起伏,浴袍下那两团饱满的轮廓若隐若现,像被囚的鸽子,拍打着即将合拢的笼。
顾行舟的指尖在他腰窝处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语气却温柔,“先把身体养好,动不动就晕过去,我玩得都不尽兴。”
餐桌上的烛光晃着,热气从盘子里升起来,漫着奶油与松露的香气。顾行舟用叉子卷了一口意面,漫不经心地开口:“喜欢吗?留学那会儿,你最爱吃我做的饭。”
沈清愣了片刻。那句话像一道暗锁,轻轻扭开了他藏在最深处的记忆。
那时他们住在中央公园对面的高层公寓。夜晚窗外灯火如海,落地窗能看到整片曼哈顿的天际线。沈清以为他们是恋爱关系。
可那不过是幻觉。
那套公寓从来不是“他们的家”,只是顾行舟消遣寂寞的地方,而他——是这段空白时间里最合适的填补。
顾行舟还在看他,目光平静,像是在欣赏一件安静的摆设。
沈清忽然觉得,那些年他所谓的温情、浪漫、甚至“爱”,不过是顾行舟怜悯式的施舍。
而他——曾经信以为真。
沈清闷闷地吃着,几乎没有味觉。
顾行舟坐在对面,安静地看着他。
良久,才轻声开口:“跟我回去吧。”
那一句话像一枚冰冷的针,轻轻落在沈清心上。
他的手一抖,叉子滑落在盘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脑海里闪过的,不是家的画面,而是那栋阴暗庞大的顾家宅邸——那段无法逃离的岁月。那些压抑、屈辱的夜晚像潮水一样漫上来,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可想到妹妹还在病床上,他终究只是低下头,轻轻点了点。
顾行舟笑了,那笑意温柔得近乎无害。他起身,替沈清重新去厨房拿了餐具。灯光从他身后照过来,拉出一段漫长的影子,落在沈清脚边。
窗外开始飘起小雪。
沈清擡头,看着角落里那棵昨天才买的圣诞树,灯还没来得及装上。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们住在中央公园对面的公寓,那时也有一棵圣诞树。
那一年圣诞节前,纽约下了罕见的大雪。对面的公园被一夜之间复上白色,喧嚣的城市短暂地静止了。
他和顾行舟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电视里播放着一部晦涩的波兰独立电影。
沈清记得其中有一句台词——
“也许,当你再也无法去爱时,你才真正自由。”
他静静地想,这句话也许是对的。
雪无声地覆盖整座城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