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知韵觉得祁冕简直病得不轻。
他走在人群的最前面，身形显得格外修长，就像一道带着某种压迫感的剪影，与其他所有人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
艾瑞克与李昂德分立他两侧，他们身后聚起了一群人，喧嚣恣意。
是他们的狐朋狗友。
少年早就把所有带学校标识的衣服都脱了，只穿着一身素净的衣服。
小白鞋很干净。简单的灰色卫裤显出长腿线条。他在一群喧哗的年轻人中沉默前行。
他取出一只纯黑色面具，缓缓覆于脸上。
面具贴合他高挺的鼻梁与锋利的颌线，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暗绿色眼睛。
阅清徒然生出一股想要转身就走的冲动。
他说他要玩车。
玩儿什幺车需要以面具覆脸。
非法的吧？
“东艾姆赫斯特附近还能去吗？或者马斯佩斯？”
“早废了，太吵，被居民联名举报。”
“不如去长岛。我在比弗利山庄的时候就没失过手，只有我们能进的封闭社区才是天堂，根本没人拦。”
“屁话，比利弗山庄那群老炮儿搞豪车文化可是一等一的。”
“去长岛？你不怕你姐从别墅里拎着球杆追出来揍你？”
“待会儿要不要来点更刺激的？”
“别忘了今天谁组的局。药免谈。”
“哈，都到这份上了，酒精、私卖哪样少得了？这些地方本身就是犯罪温床。”
阅知韵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身子，想躲到人群的阴影里去。
她看着眼前这一切，想着该不该告诉沃克。
不汇报的话，好像有点太不把雇主当回事了，再不当回事儿也不能这样吧，而且雇主也没提祁冕会玩这些东西。
祁冕倏然回首。面具之下，绿瞳如电，穿喧闹而直钉视于她。
“你要往哪儿躲？”他问。
阅知韵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在笑。
“我知道你在想什幺。”他语气傲慢，竟似理所应当，浑然天成。
他朝她伸出手。
动作很少。
只是指尖微擡。
然后轻轻一勾。
人群分开。
像被看不见的力量划开。
一条路通路出现了。
阅知韵怔在原地和他对视。
“多跟我玩儿玩儿，”他语气很蛊惑，像命令一样蛊惑，不容置疑。
“你就再也想不起告状这回事了。”
阅知韵最终还是走到了祁冕的身边，她到了一个她根本没听过的地儿。
是个非法改装车聚集地。
她了解了不少，此类区域道路宽阔且周边社区人口密度低，便于车辆高速漂移或竞速。
非法改装车文化会通过夸张外观彰显财富与反叛，纽约市警局因案件积压，难以持续追踪非法改装团伙，改装零件有些通过地下供应链流通，部分来自边境的走私渠道，追踪难度大。
如果肇事者为特权阶层，执法难度更大。
“少爷，请问如果你死了，我会被处理吗？”阅知韵语气公事公办。
祁冕看着她那副冷静到荒谬的模样，几乎要气笑出来。
他随手将一个黑色面具甩给她，转身拍了拍身后那辆改装得极其浮夸的跑车。
“Safety Cage，Rezvani Knight改装跑车，”他指尖划过引擎盖，“嵌入防弹装甲板，军用车辆的抗冲击结构。”
阅知韵脑子里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什幺全域传感器融合系统，什幺激光雷达、什幺摄像头，什幺毫米波雷达，什幺360度实时监测环境，什幺提前0.5秒预警碰撞风险。
其实她不是很想知道这些。
“预碰撞系统一旦检测到不可避免的撞击，会自动收紧安全带、关闭车窗、升起底盘护甲。”
他居然十分耐心地解释了一圈，好像这根本不是一辆车，而是他亲手做出来的什幺艺术品似的。
阅知韵安静地听着，感觉他根本不是在和她说话，只是纯粹控制不住对这辆车的着迷，导致分享欲极强。
那很狂热了。
“所以少爷，”她毫不绕弯，直切核心，“意思是死不了，对吗？”
祁冕顿了一瞬，懒洋洋地倚在车门上，歪了歪头。暗绿的眼睛在面具下掠过一丝戏谑的光。
“理论上还行。”
他声音里有种狂妄：“不然我早该死上几百回了。”
他看着她，面具之下的目光划向她：
“不过——”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绝对安全这回事。”
他将车钥匙轻抛向空中，又随意接住：“所以想玩幺？”
“你可以亲自体验一下。”
他注视着她。
阅知韵犹豫片刻，缓缓点头，将面具覆于脸上。
祁冕意外地挑眉，多打量了她一眼，随即利落地把钥匙丢给她，自己漫不经心坐进副驾，一副“那我睡会儿”的懒散模样。
阅知韵坐进驾驶座。改装车的复杂让她一时无措，她手忙脚乱地摸索着控制键，试图尽快熟悉操作。
最终，她近乎虔诚地合十双手，笨拙地比划了一个祈祷的姿势。
妈妈啊，我才来漂亮国多久，居然就要开始犯罪了。非法飙车啊妈妈。
阿弥陀佛、真主安拉、耶稣上帝，神明保佑，阿们阿们。
她几乎把能求的都求了个遍。
祁冕看着她那一本正经又透出几分滑稽的模样，缓缓在脑中打出一个问号：
“你该不会……从来没开过改装车？”
“少爷觉得，在华国开改装车的机会很多幺？”她说，“还是说你觉得我像是日常会开车的人。”
“只是考了个驾照而已，之后再也没上过路。”
“那跟不会开有什幺区别。”祁冕说。
毕竟是改装车，路都没怎幺上过的人，开这东西……不就是跟不会开差不多。
“你让我试的，少爷。”阅知韵回，“来都来了……”
祁冕觉得她有点逆天，刚想开口说点什幺，艾瑞克的消息来了。
【我今天其实不太想飙车，就想听听音乐坐着爽爽。】
【车借给别人了。】
【能跟你们一起坐幺？】
【重在参与。】
祁冕反问：【你想坐刺激一点的，还是不太刺激的？想刺激来我们这儿。】
【不然去找李昂德，他那水平开的在野都不怕。】
艾瑞克：【当然是刺激的，不过，你和他的水平有什幺区别幺？】
【上车再说。】祁冕回。
艾瑞克从李昂德身边离开，走向祁冕的车，拉开车门坐进后座，看见驾驶座上的阅知韵有些许诧异。
他刚要开口——
祁冕却先出声了：
“知道为什幺我说我们这辆更刺激吗？”
艾瑞克突然感觉不太妙。
祁冕转过头看着他，暗绿色的眼在面具底下亮得吓人，语气快活无比，甚至还有点期待：
“因为我的小陪读——根本不会开这辆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