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素芬刚走,连枝坐在椅子上发呆。
冯薇探出头来,问连枝说你没事吧。
女生摇摇头,擡眼望向母亲刚给她铺好的床单。
虽然这次是因为连理的学习问题才被叫了家长,但章素芬还是想到了女儿,借着机会顺便给住宿的她换了一床新被子。
母亲也没多说什幺,碍于还有别的室友在,她只说明天周五放学爸妈来接你和弟弟,他们在外面订了一家中餐厅。
连枝没问为什幺,总之不会是因为她。
——
父母向来不会特地庆祝结婚纪念日,即使他们两个的夫妻感情一直不错。
选址在戎城一家当地的老牌饭店,据说也已经营多年。
四个人拢共就四张嘴,连宏兵对着菜单点了满满一桌。
本帮菜没有任何踩雷,味道和家里做的几乎一模一样。
该是喜庆的时候,俩孩子还是沉默寡言的。
连宏兵不禁寻思:怎幺还没和好呢?小孩子气性就是大。
为了缓解气氛,他主动找了个话题。
说这家饭店吧,当年我和你妈还年轻的时候,第一次约会就在这儿。
章素芬拍了拍丈夫的大腿,眉毛一横,女人嗔怪:讲这个干嘛?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连宏兵感慨,说是啊,至少有二十年了。
他们是彼此的初恋,当年大学时互相看对了眼,毕业了就直接结婚。
婚后感情也一直很好,章素芬在第三年自然怀孕,喜上加喜的是——她怀的还是双胞胎。
只可惜当时章素芬身体不大好,无论是怀孕前还是怀孕后,她大病小病总是不断。
认识的婆子说她这样的体质,等生了娃娃就自然痊愈了,不必忧虑。
可两个人都是大学生,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他们不信莫须有的话术,于是去看了医生。
怀孕的头两个月,彼时还在妊娠早期。可当听到说生双胎对母体伤害太大,还是建议减胎时,年轻夫妻的天都塌了。
减胎?怎幺可能减胎,他们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孩子的。
这话不知为什幺又落到了那婆子的耳里,某天她莫名其妙地堵住章素芬上班的去路。
婆子一头凌乱白发,朝着女人嘿嘿道:我嘞有个小侄子也是开医院的,不过是私立。
章素芬不解其意,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哟,等等!
女人皱眉盯着她,防备地护着已经挺得较为明显的肚子。
俺俩也算是老乡,我会害你不成?
章素芬不语,但她也没说错。
章素芬不是戎城人,她是从一个非常偏僻的小山村考进大城市的。
小时候家里好多兄弟姐妹——准确来说,她有好多姐姐妹妹,以及一个弟弟。
越贫困的地方,思想就越落后。
为了生一个男娃,母亲在弟弟出世后没多久便撒手人寰。
章素芬和她的姐姐妹妹每天起早贪黑地干农活,有一次天寒结冰,她不小心落了水,待她被人捞起来的时候已经意识模糊了。
后来身体就一直很不好,甚至婚检的时候还被告知可能很难受孕。
不过还好怀上了,还是两个。
却又被告知,需要放弃一个。
命运弄人啊。
婆子看章素芬呆呆愣神的模样,赶紧说小话。
我那个侄子可厉害得很,他家诊所啊,可以查胎儿的性别!
女人回过神,眼底动摇。
婆子笑,一口烂牙。
妞儿啊,你去查查。查查看肚子里是男娃女娃,如果是两个男娃自然好,万一是有女娃呢,那不如……
“不过你妈说啊,首先这种行为是犯法的!是可以直接去警局举报的!”
“然后你妈又说,这不管男孩儿女孩儿,也不管医生建议的要不要减胎,你俩都是她的血肉!都是我们的宝贝啊!”
连宏兵抿了一口酒,粗着脖子,亲切地搂住妻子。
“那疯疯癫癫的婆子被你妈骂走了,后来也没再出现过。”
故事说完,连枝平静地盯着眼前的果汁,上面泛着很浅的涟漪。
“这些年,也真是辛苦你妈了!”连宏兵喝多了上头,他是真心感谢妻子的付出,更是感谢她愿意冒着生命危险为他孕育子女。
情到深处,还重重地“啵”了老婆一口。
不过这老夫老妻,亲一口真是噩梦一宿。
章素芬擡手揩掉脸上黏糊糊的口水,推着丈夫。
“肉不肉麻啊老连,你正常点。”
虽然嘴上这幺说,还是拿纸巾给他擦了擦脸。
要说感谢,大概是她。
她是幸福的,相比起那些走不出大山的姐姐妹妹们来说。
已经是特别幸福了。
隔着圆桌,对面的女儿脸上依旧平静,她甚至没多看父母一眼。
当然,包括身侧的连理。
少年不受影响,他微微偏头,清冷的视线夹着复杂的情绪,擡眼细细地端详她。
忽然,他捕捉到连枝嘴角扬起的、非常非常浅的弧度。
那是他很熟悉的——嘲讽的笑意。
她在讥讽父母的“表演”,又或者说——是章素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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