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亦可怔了一下，接过瓶子，像是要逃离他过于包容的目光，也逃离那令人无所遁形的温暖水流，她转身走到淋浴间角落没有水直接冲刷的地方，背对着他，开始机械地卸妆。油腻的触感在脸上化开，混合着未干的泪痕和水汽，一片狼藉。
当她终于卸干净脸上所有的伪装，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时，看到的景象让她心脏猛地一缩。
赵云舟并没有看她。他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睛，任由温热的水流从他的头顶冲刷而下，流过他清俊却写满倦怠的脸庞，滑过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再沿着线条清晰的锁骨和虽不壮硕却肌理分明的胸膛一路向下。水珠在他身上跳跃、破碎，像是在冲刷某种无形的污秽与痛苦。
她忽然想起刚才那个一夜情对象，拥有着健身房打造出的、壁垒分明的胸肌和腹肌，触感坚硬如铁。可那一刻的酣畅淋漓，却远不及此刻眼前这具看似更清瘦、却在此刻充满了脆弱性感和无声力量的身体带给她的冲击。
一种混合着巨大愧疚、心痛和无法言说的吸引力的情绪，驱使着她走上前，伸出双臂，从前面紧紧地抱住了他。水流瞬间也打湿了她的头发，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她感觉到赵云舟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那双温热的大手复上了她环在他腰间的手。他低下头，将脸埋在她湿漉漉的发间，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被水声扭曲、却依旧清晰可辨的颤抖和……哭腔：
“对不起……”
魏亦可猛地擡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赵云舟的眼眶通红，水珠不断从他湿透的发梢滴落，沿着脸颊滑下。她分不清那究竟是花洒的水，还是……泪水。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情。
“我也很痛……”他闭上眼，似乎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与失控，只是凭着感觉，低下头，精准地、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温柔，吻上了她的唇。
这个吻，不再是欲望的索取，而是两颗破碎灵魂在寻求彼此的慰藉与救赎。咸涩的液体混合着温热的水流，在两人紧贴的唇齿间蔓延开来。
在这一刻，魏亦可心中所有的不安、所有的试探、所有的偏执，都像被这温暖的水流和这个饱含痛楚的吻冲刷殆尽了。她终于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人，可以如此没有底线地爱她，包容她所有的阴暗、不堪和伤害。不是因为她完美，恰恰是因为她不完美。
她紧紧地回吻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心中那个一直叫嚣着、害怕被抛弃的空洞，仿佛第一次被某种坚实而温暖的东西完全填满。
她不会再“作”了。
而他，也绝不会再让她陷入需要如此自毁才能确认爱的境地。
水汽氤氲的浴室里，激烈的冲突最终消融在无声的拥抱和交织的呼吸中。
魏亦可的手不安分地从赵云舟的后腰缓缓下移，精准地抚上他已然坚挺的轮廓，带着某种试探和宣告的意味，轻轻揉弄着。
赵云舟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带着舒服颤音的喘息。情动之下，他一把将她抵在浴室冰冷的墙壁上，左手迅速垫在她的后背与墙壁之间，隔绝了寒意与坚硬，右手则急切地探入她的小穴深处，指尖立刻被一片温热的湿滑所包裹。
然而，就在意乱情迷之际，一个冰冷的念头窜入赵云舟的脑海——那个视频，那些关于她过往的流言。动作猛地顿住，他几乎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将手指抽了出来，就着昏暗的光线，下意识地想要检查上面是否沾染了不属于他的、可疑的白色液体。
这个充满不信任意味的动作，刺破了魏亦可迷离的情欲。她抓住他欲待查看的手臂，仰起脸，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幼稚的、急于表功的倔强：“和赵老师在一起之后，我不会让其他男人再内射我了。”
这话听起来荒谬又可怜，就像个偷吃糖果被抓住的孩子，理直气壮地辩解“我只吃了一颗，没有吃光一整盒”。赵云舟一时语塞，心底泛起一阵复杂的酸涩与无奈，原本升腾的欲望也冷却了几分。他沉默地拿出湿巾，细致地、几乎带着一种仪式感地，为她清理干净。
回到卧室，温暖的空气瞬间包裹住两人。赵云舟拿出吹风机，示意魏亦可坐在床沿。他站在她身前，修长的手指轻柔地穿梭在她湿润的发间，嗡嗡的声响填补了之前的尴尬与沉默。暖风不仅烘干了发丝，似乎也一点点驱散了魏亦可心头的寒意。
“亦可，”他关掉吹风机，房间骤然安静下来，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魏亦可擡起头，从镜子的反射里看着他。
“前段时间，院长特地开了会，强调师生边界，让我们……务必和学生保持距离。”他斟酌着用词。
“所以呢？”魏亦可蹙起眉头，转过身面对他，这个理由并不能完全说服她，“就因为这个，你就要那样对我？连一句话都不能说？”
赵云舟叹了口气，将她身子轻轻转回去，重新打开吹风机，用那嗡嗡声作为背景，才继续说道：“院长暗示，通过校园网传输的信息，技术层面都有可能被监控到。”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魏亦可耳边炸开。她猛地转过头，吹风机的热风直接扫过赵云舟的手背，他也浑然未觉。魏亦可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后怕——她想起自己曾经在无数个会议间隙，带着恶作剧得逞的快意，给坐在不远处的他发送过多少张大胆挑逗的照片，那些文字更是露骨得让她现在回想起来都脸颊发烫。她一直以为那是只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隐秘的刺激游戏。
虽然她过往并不排斥短暂的肉体关系，但这绝不代表她愿意让自己的隐私，尤其是与赵云舟的这段关系，以这样一种不堪的方式暴露在学校的公众视野里，成为那些无聊之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她以为自己足够小心，却没想到危险以这种形式潜伏着。
“那你为什幺不早点告诉我？”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是后怕，也是委屈。线上沉默可以理解，可线下那些刻意的回避和疏远，依旧像一根刺扎在心里。
赵云舟放下吹风机，坐到她身边，握住她微凉的手。“因为我在学院里，已经听到了一些关于我们的风言风语。”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语气沉重，“亦可，学校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我们。我……我不敢在学院里与你有任何超出师生范畴的接触，我害怕任何一点疏忽，都会在你毕业前，给你带来无法承受的压力和非议。”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的守护，“我只想让你安安稳稳地毕业。”
“我不怕！”魏亦可抓紧他的手臂，眼神倔强，想要证明自己可以与他共同面对风雨，“我可以和你一起承担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怕。”赵云舟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温柔而坚定，“是我想岔了。我以后答应你，无论发生什幺事，都会第一时间和你商量，绝不会再一个人扛着，更不会再那样冷落你了。”
他顿了顿，手臂收紧了些，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那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再……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试探我，或者惩罚我了，好吗？看到你那样，我这里……”他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口，“比什幺都痛。”
感受到他胸腔内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听着他坦诚而恳切的话语，魏亦可心中最后一点芥蒂和不安，终于缓缓消散。她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伸出手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
卧室内，灯火温暖，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投在墙上，交织成一个完整而安宁的轮廓。激烈的冲突、深藏的误会、试探的伤害，在这一刻，似乎都被深春的夜晚温柔地包裹、融化，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的贴近与相互取暖的承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