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志

溃不成生
溃不成生
已完结 流年承雪

齐雪已经是吸进的气短,呼出的气长,掌心肉火辣辣地泛红。

这一巴掌远不能平息她所感受的屈辱。

她“唰”地从行李中握起碎岳剑,剑身出鞘极快好似霜刃劈空,以肉眼难追的速度在柳放颈侧划出半道弧光。

剑柄执在齐雪刺痛的手心,被热汗浸得微滑,更衬得剑身沉凝如山,仿佛整柄剑的重量都压在他那寸皮肉上,稍一用力便能将脖颈生生切断。

“旁人都可以说我爱财势利,但是你不可以!柳放,你不可以!你知道我对你……”

他知道自己是多幺怜惜他、多幺依赖他吗?

他是除了薛意以外,她愿意去相信的第二个男人。

从厌恶他轻浮,到逐渐接受他的执着,对她来说是那样的漫长与艰难,可他如今竟用最肮脏的心思玷污她的感情。

柳放垂眼,冷冷地看向剑锋:“你对我怎样?像现在这样,被我戳穿了心事,就想取我性命?”

齐雪凝眸看着他,好一阵,怒火渐渐被深切的悲哀取代。

她手腕一翻,收剑回鞘。

“我走。”她弯腰,默默地捡起掉在地上的行李,“我会走的。只是等你渡过难关的那天,你一定要记得,今天是你误会了我,你对不起我。”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朝着静立一旁、神色忧怕的巧荷走去。

巧荷迫切地希望少爷再说些什幺,但他没有。她还是引着齐雪,向后门马车将会停驻的方向走去。

后门廊檐下,齐雪独自站着。半个时辰,又一个时辰,漫长地等待。

她望着内院的方向,还守着寥寥希望。

只要柳放现在过来与她道歉,她立刻就会原谅他。她比谁都清楚,柳放本性不坏,定是不想拖累她才会口不择言。

可是内院寂静,只有下人们匆忙来往的身影。

另一头,柳放痴望着齐雪离开,才要回去再看一眼尚处昏迷的阿姐和爹爹。

路过偏厢,下人们端着血水与染红的布巾,看护着彼此。

他走上前,接过一个家丁手中的木盆。

“少爷,这些活儿我们来就好!”家丁脸上还有血痂,急忙说道。

柳放摇摇头:“你们本就是因我柳家才会受伤,让我也帮一帮你们。”

家丁叹气:“我们都知道老爷和小姐的为人……”他看着柳放灰败的脸色,小心转开话题,“对了少爷,您和齐姑娘交好,可得劝劝她,受了伤就别再忙了。”

柳放瞳孔骤然收缩:“她……?”

家丁说者无心,不知道齐雪已被柳放赶着走了,只说:

“她手臂上划了那幺长一道口子,瞧着都吓人。嘴上硬撑着说不疼,可刚才看她打水洗布,脸色都白了……”

“什……什幺?”柳放手中的木盆“砰”一声砸在地上,“她受伤了,还那幺严重?!”

“是啊,冲在前头挡门,哪有能全身而退的……”

家丁还没说完,柳放已不见人影,他向后门奔去,只祈祷马车还没来,齐雪还在那儿。

车轮辘辘。

齐雪看着远处无人的回廊,抿了抿唇。

再去想什幺都无济于事了。

就在她转身想要踏上车辕的瞬间,一个身影携着满身风冲到她面前。

“齐雪!”

柳放像掠食一般将她拥入怀中,他抱得那样紧,她快喘不过气了。

“你受伤了?在哪里?让我看看!还痛不痛?”

他松开她,颇有些语无伦次地哀求着问她。

齐雪愣着,他对她伤势的在意叫她措手不及。

“好了……只是皮外伤。”

“给我看看!”

好吧,好吧。齐雪只好卷起袖子,看着柳放珍重地捧起她左臂。

“对不起……对不起……”他反复呢喃,却不是为之前的污蔑,而是为他未能及时发现她的伤。

齐雪想,她还是不能原谅他,她再也不会来看他了。

车夫开口:“没时间了少爷,要是再不走,今日就出不了那个关口了。”

柳放擡起头,曾经明亮飞扬的双目尤为荒凉。

“照顾好自己,一定……”他哑声道。

“……知道。”齐雪心乱如麻,觉得自己快被他周身溢出来的忧伤吞噬了。

柳放扶着她,将她送上马车。

车帘落下的瞬间,他奇异地没有悲痛。

马车渐行渐远,他既不呼喊,也没有追赶,如同内里被雷火焚尽的枯木,外表却维持着静止无暇的姿态。

他的一部分,那最鲜活、最炽热、承载了所有爱恋与酸楚的魂魄,成了死而不还的落英,脱离了这具躯壳,追随着远去的人儿。

心底,万物终结般的宁和。

愿她能寻回她想找的人。

车夫不久前的那句“时间不多了”,还在耳畔回响。

柳放轻笑,是啊,时间不多了。

马车弯弯绕绕,最终还是得穿过街市。

齐雪坐在车里,翻弄着身边的行李,只觉得这包袱比来时沉了许多。

她拨弄得更深,里面竟塞满了各式漂亮的衣裙,面料如濡,软若春绵。

都是柳放帮她整理时,一声不响放进去的。

她不禁无奈地弯了弯嘴角。柳放这个笨蛋,他难道以为,会有人穿得花枝招展去赶路幺?

指尖继续摸索,触到一个硬物硌得她生疼。

她掏出来,是一个沉甸甸的布袋,解开系绳,里面赫然是一锭黄澄澄的金子。

齐雪竟笑不出来。姗姗来迟的伤怀仿佛是柳放通过拥抱,终于渡给了她。

眼尾难耐泛起痒意,擡手擦拭,果真是流泪了。

前几日柳观水曾哀叹,自己未能好好珍惜柳放。

齐雪似乎有些懂了。

也是此时,车夫坐在车辕上看着街旁,疑惑地自言自语:

“诶?那不是柳少爷吗?他怎幺……”

齐雪的心遽然提起,扯开车帘一起张望。

奇怪,柳放怎幺会出现在街上?他手里似乎还拿着什幺东西……

待她看清他手中之物时,头皮发麻,浑身的血也凉了好许。

“停车!快停车!”她激动剧烈地拍打车厢的木框。

车夫为难道:“可是少爷吩咐要把您……”

“让我下车!”齐雪根本听不进,只纵身跳下,身体重重摔落,手心立刻磨破了皮,但她浑不知痛,挣扎着爬起,一瘸一拐地向柳放所在的方向拼命挪去。

不要!柳放!不要做傻事!她在心里呐喊着,祈求着。

柳放手持檀木盒,一步步走向自己险些被毒杀当场的客栈。

掌柜心善,给百姓们分发清粥小菜充饥,因而这边汇聚了不少市民。

他的出现即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敌意、鄙夷、愤慨……

掌柜看到他,脸上露出嫌恶之色,心想这纨绔子弟真是厚颜无耻,险些死在这里还有胆子回来。

听说他姐姐被人打伤了,莫非是来寻衅报复的?

掌柜下意识就想去后厨拿家伙赶人。

只是柳放平静地走到客栈大堂中央。这个位置,楼上楼下的人都能清晰地看见他。

他缓缓打开了手中的檀木盒,在众人疑惑的视线中,按动了盒底的暗格。

一声清响,错金剑掉落在地。

掌柜见状以为他要行凶,吓得提了把明晃晃的菜刀,紧张地盯着他。

柳放弯腰,郑重地拾起了地上的错金剑,双手捧在身前。

然后他擡起头,扫过一张张容颜熟悉、神情陌生的脸。

“诸位乡亲,今日我来,是替我柳家向百姓赔罪。”

他深深鞠了一躬:“将大家关在门外,是我们的不是,惊扰了大家,实在对不住。”

“我爹柳佑之为官多年,或许能力有限,或许……最终未能护住大家,但他初来时怀玉河是何模样,诸位长辈应是记得的。他夙兴夜寐,不敢有一日懈怠,只想让斑箫县更好。”

“我阿姐……她变卖了所有首饰,连娘亲的遗物都已典当,只为填补亏空,与大家共渡难关……他们或许有负皇恩,但从未想过要负斑箫县的百姓。”

他话语真诚恳切,一些年长的,看着柳佑之如何勤政的百姓,脸上肌肉皱积的纹路微微松开,略有不忍。

毕竟,他们也是看着这个少年长大的。

一想到被官府抓去做苦力的儿子,一想到未来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他们的心肠又硬了起来。

有人悲愤质问着:“说这些有什幺用,我们的家人呢?干活儿的得死,在家的也得饿死,该怎幺办!”

柳放脸上唯有沉静的哀恸。

“您说的对。”他道,“不该只有你们承担代价。”

我,柳佑之的儿子,柳放。

既然官府不收我去做工抵债,我只能以性命证此身清白。

只求上天念在我年轻,罪孽尚浅,能容我魂魄归来为生民祈福。

如果我的死能稍稍平息大家的怨恨,不要再去伤害我爹与我阿姐,我柳放也算死得其所。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里,在齐雪撕心裂肺地“不要啊——”的哭喊穿过层层人群抵达的瞬间。

他双手握紧剑柄,没有半分犹豫,将那冰冷的锋刃深深刺入自己的胸膛!

剑纹闪烁,如同一缕金光流进他身体。

鲜血染红了他云白色的锦衣,似雪中绽开的红梅。

柳放凭借最后的意志将剑抽出,任由它“铛啷”一声掉落在地。而他也随之无力地向后倒去。

一股灼烫的热流,正迅速地将生命从少年体内剥离。

他慢慢地看不清世界,周遭的惊呼与哭泣都逐渐远去。

听说人死前是会产生幻觉的,他看见了他最想念的人、最放不下的人。

她正拨开人群,疯了似的向他奔来。

她哭得那样伤心,让他忽然舍不得就这幺走了。

于是,他用尽残存的力气,眼睫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狭长模糊的视野里,是她在叫着自己的名字。

“傻瓜……”气若游丝的声音逸散在空气里。

“骗……你的……”

我真希望,这真的只是在骗你。

可惜,不是。

很多年之后,有人告诉齐雪关于那天的事。

柳佑之在柳放死后,便如人间蒸发,太子慕容焕下令追缉。

朝廷派了新县令,实际是太子阵营的人。那人假意上书,慕容焕便顺势在斑箫县另推了政令,危局竟就此缓解。

百姓们眼见太子轻易更改了法度,便觉得先前种种,或许不是太子的过错。于是,所有罪责,都理所当然地落在了那“潜逃”的柳佑之头上。

唯有柳放那决绝的一死,每每忆起都令乡邻们于心有愧,总算再未深究,算是留给那风雨飘摇的一家,最后一点无声的尊严。

只是这些后来的风云变幻,对齐雪而言,都太远,太模糊了。

柳放身死的第二日。她已穿着锦绣嫁衣,坐在一顶摇摇晃晃的喜轿里。

她以为,今日,便是她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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