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裂帛(短)

梦中月
梦中月
已完结 豆皮儿

又是一个潮到发霉的春天。

她点亮了一支烟,又迅速熄灭,薄薄的雾就像忽而炸开的烟花,转瞬间消失殆尽。长长的烟被折断,断开的灰烬堆叠成眼前晕不开的污渍。她捡起半支烟,伸进去捣烂,露出层层灰色下的黑色余烬,想到如果用它来画画会不会像干涸的河床一样,总会枯竭到让人失去语言。

我看着她做完这些,沉默地收拾行李。每一个春天都伴随无休止的潮湿和数不尽的眼泪,无论我在何处也无论我们是否依旧彼此陪伴,耳鬓厮磨之后是漫长的厌倦。

忍不住回想以前,在那家社区酒吧碰见她的晚上,她看起来洋溢着自由和幸福,与后来看见了许许多多流泪的情景截然不同。她享受着围绕着欢笑,哪怕那是对她的嘲笑和打趣,笑得炽烈,就像她最喜欢的夏天,阳光降临人间,所有的疲惫和苦痛都无所遁形。我是其中一个心甘情愿的飞蛾,不顾大片大片温暖背后的阴翳,勇敢地扎进那根光亮伪装的刺里。

我邀请她去吃酒店高层的法餐,看她局促不安又假装优雅的样子忍不住发笑,忽而想到打碎她的美好,我残忍地想摧毁她单薄如骨架的羽翼,发狠地想弄断什幺,边幻想着边看着窗外瀑布般的雨水,那天的雨下了很久很久,一滴不剩地流成了后来她的眼泪。我还记得那是三月,她既怀抱希望又充满绝望地看向我身边的虚无,仿佛我们之间横亘着一个“他者”,她说,三月里我有另一个自己陪着我。就像《苏州河》里的牡丹,牡丹跳进河里离开,美美会再度出现。

我看着她讲这些,丝毫不在意牡丹是谁,另一个自己又是谁。想着待会她会躺在床榻上急促地喘息,一阵欲念涌上心头,便忍不住顿了顿,伸出手摸摸头假意在听。她笑得纯真无邪,而我却只想画上无法修复的那一笔。

推杯换盏之间,我看她的眼神已然恍惚,便提出一起回到房间。柔软的地毯铺满白色的空间,光秃秃的床表明了赤裸裸的念头,她似是闭眼躺在静止的湖面上,我伸出手,握向并不存在的手术刀,刀刃所至,便褪去了她的绿色裙子,褪去了她的光亮和美好,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摧毁。

她顺从地像是一只羊,面对一滩血迹只是淡淡地看着,然而面对疼痛时她又轻笑了起来,像是在漫漫黑夜里久了偶然发现了光一样,光亮升起,身边却是尸骨遍野,瑟瑟发抖、嚎啕大哭,无助地张望着黑暗,又希冀着永恒的抵达。我让她双手合十,像祈求的姿态跪在地毯上,而她总是照做,像没有话语的提线木偶,但也是美丽的人偶,于是让我忍不住想留下痕迹。我抓起黑色棉绳,一圈又一圈绕过她的皮肤,就像一条又一条的蛇蜿蜒前行,又突而紧缩,让她呼吸变得急促。忍不住掐住脖子,想看她行将失去一切的表情,这样的念头总是愈演愈烈,于是绳子滑过脖颈,又是环绕,又是轻轻拽着,她涨红了脸,声音消失在最后一声“啊”的尾音里,默数几秒后,我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手,而她在同时大口大口呼吸着,似是要把周围的氧气都夺回来。

就在那时,她第一次在我面前落泪,也在那时,我暗自窥见了她的天地,那是一片废墟,我自顾自走进,看遍了那些荒芜之后,选择了转身离去。

她总是沉默地接受我给予的一切,没有反对也没有答应,只是像没有知觉的人偶一样,任由我做各自各样的试验,那次过后,我又试着把她赤裸着吊在废弃建筑的楼顶,风和鞭子一起打在身上,她的字句零碎,眼泪一大把一大把地流淌下来,像无数根针扎在身上。我试着去听被风吹散的声音,依稀拼凑出“原谅我”,但我故意不去理会,继续挥舞着暴力。

我深知,「原谅」这般沉重的字眼,在罪孽深重的我这里,是无法启齿的。或许,被钉在在十字架的人是我才对,我第一次有了这种想法。

后来,她亲昵地躺在我的怀里,撒着娇问我是不是读过《偷窥一百二十天》,被囚禁在巴比伦塔顶端的女人和一直偷窥的犯人,不然怎幺会想到把她吊在楼顶,我勉强笑笑,点点头,没有告诉她只是想看她痛苦而已。她说,还有一个故事是患有遗忘症的杀人犯,每天醒来都看着满墙的警告和贴纸回忆昨日和开启今日。听完这个描述以后,我让她脱掉衣服,蹲下来,双手环抱着自己,头朝下,缩成一个方块,找到黄色的便利贴,给她全部贴满,就好像一块告示板,无声地控诉着记忆的缺失。

那天她读到一个故事暗自哭了很久,讲的是「月落乌啼」的故事,每当月落江边的时候,都会有只乌鸦飞上枝头,奋力啼叫着,似是呼唤着什幺,似是等待着山谷回音。人们路过总是说乌鸦不吉利,然后扔石头把它赶走,盼望着喜鹊到来。而它总是日复一日,穿过冷寂森林,躲过天敌,声声泣血,呼唤着那个根本不会来的人。我看着她因哭泣而抖动的肩膀,轻轻拍着背。她调整了一会呼吸,说她想替乌鸦捡起那些石头扔回去,把那些偏见和枷锁扔掉。

她说,飞走吧,飞得越远越好。有一天她也会飞走。

她比任何时候都要瘦弱。我抱着她的时候,会被她突出的骨节而硌着生疼,皱着眉,我说:“你多吃一点”。她在怀抱里轻轻颤了一下,似是被触动了。她煞有介事地吸了吸鼻子,装作若无其事,然后从我的怀抱里挣脱,转身去浴室洗澡。

我知道,她总是会在洗澡的时候哭泣。她有很多伤心事,有很多不为人知的苦痛,我知道但却不想理会。我捡起桌上的烟盒和喝剩一半的酒杯,不满地一饮而尽。记忆里这些日子是春天,她在春天里发芽,然后随即和房间里的花朵一样干枯。

她总和我说“四月是残忍的季节”,又和我说“四月裂帛”,在反反复复之中她笑得破碎又无助,我知道她最爱在这个季节哭泣,可我最讨厌这个季节安抚她。她吻上我的唇,泪水从她的脸上落到我这,我像拿着橡皮泥奋力擦拭着,恨不得擦出褶皱、恨不得纸张在揉搓之下破裂开。

我们就这样生活了两年,她的眼泪浇灌了无数个黑夜,倒置了无数个白天。有一天我终于再度厌倦,再次收拾起行李,准备一去不回,拿起曾经送她的礼物--一个粉色的打火机,火焰燃起,那些载着赤裸躯体贴满便利贴、在荒废天台鞭笞、一次又一次的暴力的影像烧成了灰烬,在快要灭掉的时候,我拿起碎片,突然无声地落泪,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落泪。

我永远离开了那个空荡荡的家,只带走了两个盛满灰烬的盒子。

又是一个潮湿的春天,她再也不会落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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