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曦预感到李志明会狗急跳墙。
她不再犹豫,回到律所后,直接走进了合伙人会议室。
她的两位挚友兼合伙人正在等她。
顾晏清,律所的管理合伙人,出身法律世家,性格沉稳如山,目光长远,在政商两界都有深厚的人脉。
他看着陆昭曦,眉头微蹙:“昭曦,你最近在查的事情,我已经听到一些风声。李志明那边的水很深,牵涉甚广,你确定要继续下去吗?”
另一位合伙人秦苒,则是律所的王牌诉讼律师,以作风犀利、不拘一格着称,她家族在传媒界颇有影响力。
她翘着腿,语气直接:“曦曦,为了一个陈年旧案,把自己搭进去,值得吗?那个沈晦,值得你赌上一切?”
陆昭曦看着两位多年并肩作战的挚友,深吸一口气,将沈牧的案子、沈晦的执念、林文的死、以及李志明如今的疯狂,原原本本地和盘托出。
开始,她没有打算让顾宴清和秦苒帮她的,但是李志明用的手段不光彩,那就比一比,到底手的手腕更硬。
但是她也觉得很无奈,还是要用权压权。
手段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最后,她拿出那个从林文处得到的铁盒子,里面是一本泛黄的、记录着模糊资金往来的笔记复印件和一些模糊的照片。
“晏清,苒苒,这不仅仅是为了沈晦,也不只是为了沈牧记者。”
陆昭曦的目光扫过两位挚友,眼神清澈而坚定,“这是关于公正,关于不能让作恶者永远逍遥法外。李志明如今已经慌了,他可能会用最下作的手段。我需要你们的帮助,不是为了我个人,是为了把这件事摊在阳光下,让他无所遁形。”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想好了,与其被动等待他出手,不如主动出击。苒苒,利用你家的媒体资源,在不透露关键证据的前提下,先将李志明涉嫌性骚扰、威胁证人、以及可能与多年前记者沈牧冤案有关的事情,有策略地释放给几家可靠的媒体。我们要先占据道德和舆论的制高点,这是最好的自保。”
秦苒与顾晏清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担忧,但更多的是被陆昭曦的决心所撼动。
顾晏清沉吟片刻,终于点头:“既然你决定了……好,衡明律所会是你最强的后盾。资源、人脉,随你调动。我会负责协调各方关系,尽量减小阻力。”
顾宴清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有人想上位,那幺就要有人掉马。
他顺手推舟,每个人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无论是公平还是权力。
秦苒也笑了,带着一丝兴奋:“玩舆论?李志明那是班门弄斧。放心吧曦曦,我知道该怎幺操作,既能引起公众关注,又不会打草惊蛇。咱们就给他来个‘见光死’!”
就在这时,陆昭曦的手机响起,是一个熟悉的号码。
她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昭曦,是我,周维安。”
周维安,陆昭曦大学时的学长,如今是市刑警队的队长,为人正直,能力出众。
陆昭曦心中一动,隐约觉得这通电话来得正是时候。
“学长?”
“我听说你在查李志明,还有……可能牵涉到几年前一个叫沈牧的记者的事情?”周维安的声音有些低沉。
“是的,学长你怎幺……”
周维安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沈牧记者当年报道的那起工程质量问题,坍塌的事故现场……我的小姨和她的孩子,就在那场事故里……没能出来。我父亲当年也因为持续追查这件事,遭遇了‘意外’车祸。我一直怀疑那不是意外,但苦于没有证据。”
陆昭曦的心猛地一沉,她没想到学长的家人也是当年的受害者。
“昭曦,”周维安的语气变得坚定,“如果你们真的要查到底,算我一个。以我现在的身份,或许能提供一些你们接触不到的信息和便利。是时候让真相大白了。”
有了挚友和学长的加入,调查小组初步形成,力量大增,不过陆昭曦更担心的是沈晦。
陆昭曦稍微松了口气,但心里始终记挂着沈晦。
他今天在殡仪馆值夜班。
深夜,雨下得更大了。
陆昭曦处理完手头的工作,看了眼时间,已近凌晨。
她拨打沈晦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一种不祥的预感再次充斥在她的心脏,比上次更加猛烈。
直觉让她无法安稳的坐着,等待沈晦的电话或者他的到来。
她立刻拿起车钥匙,冲出律所,驱车直奔城郊的殡仪馆。
雨刮器疯狂地摆动,也刮不尽倾盆而下的雨水,前方的道路模糊不清。
快到殡仪馆的一段偏僻路上,路边昏暗的灯光下,似乎躺着一个人影!
她猛踩刹车,顾不上打伞,冲下车跑过去。
真的是沈晦!
所有的情绪被这样的场景压住,她一瞬间来不及害怕,伤心,痛苦。
他倒在冰冷的雨水中,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如纸,身下的积水被染成了淡淡的红色。
他的腹部有一处明显的刀伤,鲜血仍在缓慢地渗出。
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沈晦!沈晦!”陆昭曦跪倒在地,颤抖着抱起他的头,声音带着哭腔。
她慌忙拿出手机,手指哆嗦着拨通了急救电话,语无伦次地报出地址。
等待救护车的时间漫长。
雨势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大,沈晦身下的血水被冲刷的更远,更淡。
陆昭曦脱下雨衣盖在沈晦身上,用手死死按住他腹部的伤口,试图阻止血液流失。
雨水混合着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沈晦……坚持住……求你……看着我……”她一遍遍地呼唤他的名字,声音哽咽。
在医院抢救室外的走廊里,陆昭曦浑身湿透,失魂落魄地坐在长椅上,顾晏清和秦苒接到消息后也赶了过来,陪在她身边。
抢救室的灯终于熄灭了。
医生走出来,面色凝重:“伤者失血过多,生命体征极其微弱,虽然暂时抢救过来了,但还没有脱离危险期。尤其是……他的求生意志似乎很弱,这很关键。”
陆昭曦被允许进入ICU探视。
沈晦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和仪器,心电图监视器上,那条代表生命的曲线微弱地、时断时续地跳动着,随时会拉成一条直线,与医生说他“生命体征极其微弱”的状况完全一致。
但就在这时,陆昭曦看到——沈晦的身体,在惨白的灯光下,竟然开始变得有些若隐若现......
就好像他的存在正在被一点点抹去,变得透明,而与此同时,那台精密的心电图监视器,竟然依旧保持着那种微弱而间断的节奏,检测到的只是一个即将消失的幻影。
陆昭曦睁大眼睛,指尖颤抖着,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是幻觉,一定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