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穿这幺点你不冷?”
外温才七八度,周从嘉很不赞成地摸摸她光裸的肩头,眼睛飞快在屋里巡视一圈。
今天到底是谁的生日?陈佳辰看着男人冷清清黑沉沉的眉眼缓不过神。整整一个月没见面,京市漫长的冬天都结束了。周从嘉的五官好像有细微的变化,又好像没变,只是她心底的人影因太多次描摹有些失真了。
好几种开场白死死堵在嗓子眼,烧得心口发酸。她只好摇头,眼睛一眨,无知无觉掉了几大颗眼泪,半晌才觉出两行珠泪冷沁沁的。陈佳辰手忙脚乱想揩掉,周从嘉拉下她的手腕放在腰间,搂住她,下颌在她脸上蹭蹭。抱了一会儿,低声问,“为什幺哭啊?心情不好?”
“……你怎幺来了嘛,吓我一跳。”
微凉干燥的嘴唇在女人眼皮上贴了贴,吻去挂在睫毛上的泪珠,又亲她湿漉漉的脸。陈佳辰偏过头埋进他胸口,眼泪鼻涕都往他衣服上蹭,缓了半天,闷声道:“你没有生病吧,感冒发烧咳嗽。”
“没有。”
他搂紧她的细腰,握着她的脸和她接吻,越亲越凶,舌头蛮横地强攻,几乎要使她往后倒折过去。陈佳辰抱住男人的肩膀换气,后知后觉地感觉不好意思,脸颊绯红,哼哼唧唧。
“等一下……你先去洗个手,换身衣服……家里还有外人呢!”她捶了他一把。
陈佳辰领他到卫生间,先脱了被‘污染’的吊带裙,指挥大号病原携带者也原地脱掉大衣、毛衣、衬衫、外裤,就留个裤衩。孩子在家,周从嘉装瞎,尽量忽略女人近乎赤裸的肉体。陈佳辰仔仔细细给他洗了两遍手,擦干,抹点护手霜,告诉他站在这格瓷砖里,哪里都不许碰。她裹着条浴巾出去取衣服。
次卧有一套网上随便买的男款便服,黑长裤灰长袖。陈佳辰给自己挑衣服时倒是踌躇不决,最后还是捡了条吊带裙,搭薄外套,内衣倒换成成套的非日常款了。
她像小时候摆弄芭比娃娃似的给男人换衣服,一会让扎马步一会让伸手擡脚,边笑边道歉。衣服质感一般,裤腿袖口都短几公分。
主卧和厨房紧闭门扉安静很久了,陈佳辰让周从嘉到次卧去,自己去和护工女儿交代下情况。她锁好门,没意识到自己脚步轻快了,简直飘飘然,小蝴蝶似的从背后拥住男人。
“你第一次来家里怎幺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嘛?下午陪希和玩儿来着,家里被我弄得乱糟糟还没收拾好呢,平时可不是这样。”
“没感觉乱,挺利索的。”
周从嘉转过身抱她,腻腻歪歪温存片刻,然后莫名其妙地停下,对视好久。陈佳辰先破功,倒在他怀里无缘无故乐个没完,周从嘉受她感染也绷不住笑了,又爱又恼,报复式地在她身上掐了好几把。
她拉尊贵的客人在自己的一米二粉红小床落座,往他怀里塞个大号公仔,找一次性杯子倒柠檬水,“你什幺时候到的?住在哪里?”
“四点多,还是上次那家酒店。”
“哦……什幺时候走呀?”
其实机票已经订好了,明天上午,最近是真忙。然而对着女人充满期待的眼神,话到嘴边情不自禁就改了,“明天晚上吧。”
陈佳辰马上很高兴,上床跪在他身后,揉揉肩膀,捏捏略微僵硬的后颈肌肉,“那你明天可以尝尝我做的饭,我现在厨艺很好的,比你以前强。哎,你吃晚饭了吗?”
“我下飞机就吃了。你们还没吃?这都快八点了。”
“小和已经吃啦,你来的时候我和王姐刚要吃,没关系,我刚才告诉她让她自己吃别管我。”
“你也去吃饭,”周从嘉站起身,扶她下床,“今天是小和生日吧,我能去看看她?”
陈佳辰有点意外,周从嘉很少主动提出和女儿接触,“嗯嗯可以呀,就是要戴口罩,”她拆了个n95给他扣上,小声嘱咐:“希和这孩子晚熟,有时候说话没谱,爱口嗨,天花乱坠的,说错什幺你都不可以和她计较……”
她本来非常饿,不知为啥,现在一点饥饿感都没有了。陈佳辰啃剩下半个苹果,晃悠到卧室门口,陈希和糊玻璃糊得不到位,翘起一角缝隙。
她的女儿靠在床上,手上多了个某珠宝集团的红色小盒。眉飞色舞,小嘴开开合合,又在发表什幺可爱的言论。男人坐在离女儿一米多远的凳子上,背对着陈佳辰看不到表情。不知男人回应了什幺,女儿张圆嘴,愣几秒,然后拍床爆笑,隔音效果这幺好的门也关不住。
看着看着,陈佳辰眼睛蒙上一层水壳,霎也不敢霎,怕它破。有句话叫:做梦都不敢梦这幺大的。她真渴望幸福的家庭,从小到大,比什幺都想要。
过了一会儿周从嘉出来了,轻车熟路去洗手消毒,摘下口罩透气。
“……小和说你们一会儿要看电影?”周从嘉没意识到陈佳辰沉默很多,压低声音,“我先回去了,你陪孩子吧,明天没事的话来陪陪我。”
“行,那我早上就过去。”
他不让她送下楼,也没换回那些剪裁考究又有质感的衣服(被陈佳辰扔洗衣机搅了),露着半寸脚踝,搭上大衣就要走了。陈佳辰靠在门口看他等电梯,走廊灯光昏暗,俩人对视一眼,微微笑了。周从嘉来时衣冠楚楚,现在除了大衣皮鞋,最贵的没准是裤衩。
周从嘉推开单元门,体感温度骤降。小区人口简单,多是花甲古稀老头老太,快九点了,半个人影也无。
料峭春风吹酒醒,他抄着兜慢慢走在路上,口鼻被出门前陈佳辰硬给他裹的白色兔毛大围巾挡住了。确实挡风暖和,还很香。
仰起头,月朗星稀,皎洁银辉下有一树粉红的春樱粲然绽放着,比他见过的任何花木都美丽。
身后单元门突然震响,周从嘉吓一跳。过了十来秒,一个披散长发,披着短外套,光着小腿的疯女人直奔到他跟前,弯腰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半天没讲出完整的话。
“你……你……呃。”
女人脸上的尴尬神色越来越明显,“你饿吗?没准你又饿了……都九点多了。”
“你怎幺回事啊,衣服总穿不明白!”
周从嘉敞开大衣把她扯进怀里包住,心里火大,埋怨她一点季节概念都没有。陈佳辰钻出头,头发被蹭得有点毛躁,仰脸看他,眼睛亮晶晶一眨一眨,“我怕你走了。”
某些时候,任何真诚精确的话语都是绕远路。周从嘉此刻感觉心脏某个部位微有痛痒,十分异常,好似要化作一滩稀软的春水。情难自持,他捧起女人的脸深吻下去。
夜风拂过,粉白细小的花瓣落雪般簌簌而下,飘飘摇摇,温柔地落在两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