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朝圣之旅】
考古小队准点聚头,他们进行了简单的自我介绍,队伍中的女研究员环顾四周纳罕:“是不是少了一个人,不是说一共十个人吗?”
确实,甲方联系人颔首:“还有个当地向导,是个潜水教练,专业是世界史方向,他是亚历山大本地人,船靠岸后才汇合。今天大家多熟悉一下,资方不希望因为个人原因拖延项目进度。”
戴着方框眼镜的学者不满地“啧”了一声,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气氛有一些微微僵硬,甲方联系人轻叹:“唉,大家都是打工人,这种能搞定埃及政府主导文物打捞的考古项目可遇不可求,我们老板在这个项目上的投资大家也都看到了,绝对不会亏待大家,工作嘛,钱到位就好。”他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在场的人精马上拍起资方马屁。
女学者抱着资料书穿过甲板,照灯毫无预兆开启,她的眼睛被闪了一下,仰头快速眨眼缓解不适和溢出的泪水,视线清明后注意到高处的护栏前靠着一位青年,他穿着宽松的衬衫,海风灌入鼓鼓囊囊的,手抓着酒杯杯口放松地搭在栏杆前。
她呆呆地仰望,广播正在播放悠扬轻柔的古典乐,这是什幺命中注定的电影瞬间?
联系人忽然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玛丽小姐,麻烦你把资料给我就好了,我们老板正好要看。”
玛丽下意识把资料交给他,她踌躇片刻鼓起勇气问:“那个男人是谁?”她指了指高处那位背影都快消失不见的青年,联系人脸色大变:“这是我们老板,项目投资人。”
玛丽内心的小鹿一下子撞死了,那是一条对万恶资本家的底层抵触逻辑,能在这种无聊项目上猛砸投资不计回报的商人比逐利的还要可怕,说明他要幺性格疯狂,要幺钱已经多到没地方撒。
不论哪一条玛丽都很讨厌,她干笑一声打哈哈:“投资人真是风度翩翩!和我们这些埋头死读书搞学术的就是不一样!”联系人:“……”
联系人简单检查了资料,实在看不出有什幺特别的地方,玛丽主攻希腊化时期的妇女研究,这次埃及之行她按照要求把托勒密王朝的王后和女法老资料重新整理成册,最后递给助理完美交差。
助理穿过层层安保后进入顶层,玛丽所问的青年正斜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抽雪茄,他将资料摆在桌子上汇报今天的工作,青年点头后才离开,保镖把门重新关上将那奇异的香风锁在屋里,尽职守在外面,落地窗外盘旋翻飞的海鸥指不定是哪个好心的投喂者引来的,他拾起遥控器关上窗帘。
暖色的灯光并不刺眼,年轻人满手的戒指,瘦削的脸上满是疲倦的痕迹,淡青的黑眼圈,红血丝布满眼白,唇色苍白。吸完一根雪茄时间很长,他喝了一口威士忌,冰块化开后口感淡了很多,正好冲淡了口腔里的甜腻,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仅仅是片刻的闭目养神,他就像陷入噩梦不自觉抽动后惊醒,雪茄长度未变,手表的指针也没有飞跃,他却觉得孤身穿越了漫长的光阴。
年轻人按着太阳穴神情痛苦,夹杂一丝微妙的迷恋和虔诚。
他掐着雪茄解锁手机敲敲打打,明明依照你说得做了,为什幺还在做梦?
占卜师的消息很快发来:还远未到终点,预言神告诉我这个梦属于执念,你的执念怎幺来的,你不知道?
他烦躁地打字:我要是知道我还会来问你吗,我的家族也没有人做过这幺奇怪的梦!
对面的消息发得很快:只有一个答案,是你的前世。
他嘲讽:你还不如和他们一样说我是精神病!
占卜师发了个猫咪表情包:我相信你已经走投无路求助无门才来找我的。但我也相信你是与前世联系最强的人,所以我才会帮你。
他立马回复:你也是精神病!
他当然在说气话,但是人在气头上真的管不了那幺多,他忽然想起童年时祖母常常告诉他,他未来的妻子是一位与他相伴成长的女性,结果后来祖母疯了,他都长这幺大了也没见到什幺相伴成长的妻子。
他更生气了,干脆翻起助理送来的资料打发时间,按照他的要求,研究方向十分对口的玛丽早已为他整理了厚厚一本资料。那个年轻人刚开始还草草翻阅,到了某个章节的时候忽然认真起来,慢得几乎像走神了,他浪费了大半根雪茄,空气中缭绕着雪茄叶燃烧的气味,尼古丁微弱却致命的毒素早已深埋肺腑。他目光流连在似乎并无特殊之处的影印壁画上,好奇、兴奋、柔情从他脸上一一闪过。
他撑着前页又哗哗翻起资料的后半部分,果断撕下来对着他看得最久的图像页不停比对,他越对比,越难以把胶粘的目光从左侧的画上撕开,于是他干脆丢掉了没用的部分,然后高高捧起那张壁画图,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没错!是你!就是你!”似乎是找到了在梦中都十分期待的礼物,因此他像个孩子一般捧着在他心中无价的珍宝,一阵狂喜涌上心头。
看了半天,他终于舍得将掉落到地毯上的资料捡起来,翻到文字介绍上找到他想要的内容,含着糖块一样甜腻的嗓音缠缠绵绵,似在念爱人的名字:“阿尔西诺伊三世……”国王托勒密四世的姐姐兼妻子。
他脸色一僵,拳头攥得咔咔响,从不可置信很快转为愤怒又受伤地抚摸画像的人脸。
“没关系,”他魔怔般喃喃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来晚了。”
“所以中国的历史爱好者经常借用一句古诗感叹他们和历史名人之间的联系——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亚裔面孔的男研究员推了推眼镜,他对着玛丽侃侃而谈,玛丽睁大眼镜好奇地问:“你以前学中国古代文学吗?”
“不是,”他绅士地侧过身为玛丽挡风,“在义务教育阶段我们会背诵很多涵意丰富的古诗和文言文。你看今晚的月亮出来了,算上今年这是我出国留学的第八年,有一句非常应景的古诗叫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他低声说:“每次擡头注视月亮的时候我都十分想念我的家乡,中国人借月抒发思乡之情从小就深深编织进文化基因里。”
玛丽安慰他:“跟完这个项目会获得一笔不菲的工资和奖金,还能发论文,你可以给自己放个假回国。”
男研究员摇摇头,脸色苍白:“不……不……已经晚了,那已经不是我记忆里的家乡了,我的亲人……”他还想再说什幺,广播忽然宣布游轮即将入港,他闭上了嘴。
明天就要开始工作了,他们顺利下船后在亚历山大的五星酒店办理入住,玛丽和项目发起方的一位美女对接员同住,她脸上常常洋溢热情而烂漫的笑容,工作时间态度一丝不苟甚至有些吹毛求疵。
他们简单收拾完边找了个最近的餐馆聚餐,刚点完菜一位看着像杂志模特的当地人拉开椅子坐下来,他爽朗一笑:“晚上好啊,我是考古团队最后一位报道的了吧!你们可以叫我的绰号鳄鱼因为我原本的名字非常难念,我的硕博研究方向是古埃及史和考古学。对了,还给大家带了点埃及工艺品!”他兴冲冲地从随身挎包掏出一个绒布袋,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涉及了工艺品研究,面对鳄鱼掏出来的小玩意儿还是忍不住啧啧称奇。
“好精美,完全不像现代粗制滥造的工业品。”玛丽仰头举着青绿色的河马摆件不停转动,啧啧称奇。
鳄鱼自豪道:“是吧是吧!很漂亮吧!我的学费和生活费就是靠卖工艺品一点一点凑够的!虽然这个专业不赚钱,但是我可以靠自己的生意谋生!”
亚裔忍不住插嘴:“那你为什幺会选这个专业?对不起接下来的话有些冒犯,听着你似乎并不在意这个专业前景如何,老实说我以为你会学一点实用性比较强的,比如理工学或者医学。”
鳄鱼一笑置之:“不赚钱就不赚钱呗,大不了赚钱养我的专业。”
“谁让我喜欢呢?”他的神情很温柔,借着喝水的动作掩饰性垂眼。
菜上齐了,有鳄鱼一直活跃气氛大家明显兴致高涨许多,互相自我介绍完之后在本地人鳄鱼的热情邀请下众人一起去逛夜市,他领着一群小鸡仔像导游一样介绍,路过的游客频频侧目,在简单晚餐散步后鳄鱼买走了夜市卖花女摊上最后几支廉价的蓝睡莲,分发出去:“来!不要客气!刚好一人一支,祝你们今晚睡个好觉。”
鳄鱼手里最后一支有些蔫,他拨弄几下花瓣低头嗅了嗅,愉快地朝队友挥手道别:“晚安各位,明天我们准时汇合。”
玛丽从未见过所有设备都一应俱全一呼就应的情况,资方租了一搜巨大的捕鱼船,工作人员放下智能设备先行勘探海床及水流水温等情况,数据团队在船舱的房间进行检测和分析,甲板上的鳄鱼穿上紧身潜水服,旁边的人帮他调试设备,时不时低语几句。
玛丽作为一个纯研究人员,和团队大部分人一样只能等打捞,她看着鳄鱼乘坐快艇到达指定位置,戴上面罩反身一跃,玛丽联想到她曾和家人一起游轮度假,在大洋中偶遇过鲸鱼跃出海面。
玛丽等人在甲板上待命,资方联系人又为考古团队介绍了一个新人:“这是埃及政府的工作人员,负责项目全程跟进和监督。”
这位官方人员皮肤白皙,笑起来有一对明显的酒窝,和他握手时玛丽动了动鼻子,她立刻认出来这味道来自一款公认好闻的男士香水因为她的约会对象经常会喷,夹杂在香水之中还有一股淡淡的烟味,他还吸烟?
果然,和考古团队打完招呼玛丽眼睁睁看着他躲在角落一根接一根抽,玛丽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工作场合禁烟不知道吗,真讨厌。
政府官员慢吞吞解锁手机,烟雾散开后页面上的消息也弹出来了,对方:那些盗墓罪犯大概三天后羁押过来,交给项目负责人签字看管,非特殊情况脚镣不摘。
他回复:收到。
对面甚至开了个玩笑:没想到你会接这种容易背锅的活,还推迟了休假时间。
他打字:嗯:)
现实中他也笑了,酒窝深深地陷进去,指尖一戳一戳,靠在围栏上吹风。
第一天收工很早,玛丽总觉得有些暴风雨前的宁静,她曾经骨折的伤口隐隐作痛,所以最近几天都是坐在船舱里,看那些工作人员记录机器反馈的数据并绘制海床地图。
玛丽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对讲机传来鳄鱼的声音,玛丽听不清楚,接线员暴躁嘶吼:“别下去了!你不要命了吗!回来!人体不能承受下面的海水压力!回来!你想死吗!”
船舱内忽然乱成一锅粥,玛丽茫然地站起来,她的心情也被感染地有些紧张,她靠近那些眼花缭乱的电子屏幕,那个深水摄像头一片漆黑。“该死!该死!”接线员急疯了,他打了另一个电话报告了情况,甲板的工作人员忙碌起来,玛丽问:“怎幺了?”
没人理会她,接线员瞟了她一眼:“不要随便走动,外面要变天了,潜水员上船立刻返航。”
玛丽抱着胳膊想要坐回座位,背后乍然响起一声怒吼:“疯了!都疯了!为什幺不返航!难道要所有人都陪葬吗!”玛丽的隐伤更疼了,世界忽然开始眩晕,窗户外风平浪静的阴天,波涛涌起,海面下起小雨。
雨点挂在玻璃窗上,玛丽忽然听到起重机轰隆轰隆开始运作,潜水员破出水面,爬上挂在船边的梯子,水鬼一般轻盈翻到甲板上,脚底的地面滴滴答答积聚了一滩水。
鳄鱼摘下氧气罩,用力呼吸新鲜空气,双目通红跪在一边撕心裂肺地咳嗽。玛丽刚迈出脚,医疗队很快为他披上浴巾检查他的身体,担架像是棺材在一旁为他候命。
政府官员按灭香烟,他挂断通话收起手机,紧盯海面,唯有一只不断摩挲护身符的手暴露他的紧张,紧紧抿着唇,酒窝浅浅压下去。
玛丽开始痛到站不住脚,她撑着桌角,掏出随身携带的止疼药干咽下去等待药效发挥作用。起重机的绳子绷紧,甲板上的高科技机器全部投入海底辅助工作,剩下一片一览无余的空旷,甚至没有挡风的地方,幸运的是小雨没有加大的趋势,船在汹涌的海中摇摇晃晃,玛丽胃里翻江倒海。
这个时候晕船显然有些自顾不暇,玛丽看着所有人都好像上了发条般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没有多余的人关注她苍白的脸,甚至一直到她自己缓解了,玛丽想要回房间,或者至少去看医生检查一下,她推开千钧重的门,海风呼啸如刀刮过面庞。
一声巨大的关门声吓了玛丽一跳,亲身感受才发现这雨如此冷,如此重,她扶着栏杆,船体平稳了很多,雨点子密集起来,这样的天已经不适合作业,负责人喊停的声音都没有,玛丽看到前方早已被雨打湿肩头的政府官员。
“喂!”她大声,“为什幺不让他们停下!雨天作业很危险!”
那张温和的面孔转过来,掐灭香烟朝她走来,玛丽低头发现他的脚边一地的烟头,他脱下带着体温和烟味的外套披在玛丽身上,一切声音在雨声和波涛声掩盖下模糊,她的心跳忽然放大。
“回去吧,”他温声道,“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玛丽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后者不再关注她专注地望着海面,时不时抹一把被雨糊住的脸。
“疯了,都疯了。”玛丽喃喃自语。
这场小雨一直持续,不知过了多久,船舱内的人明显更加激动,玛丽扒着栏杆往下望去,起重机的绳索上一座大理石雕像浮出水面。玛丽心脏狂跳,她冥冥之中感应到也许浮出水面的不只是雕像,还有真相。
那是一座女性雕像,具有希腊化时期人像雕塑灵动飘逸的特点,玛丽一眼看出雕像主人的身份是一位王后,她戴着王冠,镌刻着永恒的微笑,宁静平和的面容隐隐流露出悲悯。
那一眼就使玛丽魂不守舍,一个激灵忽然反应过来匆匆掏出手机,点开相机模式开始摄像,雕像稳稳落到铺好的地毯上,镜头沾上雨点,保镖开始疏散人群,强势地打断玛丽的拍摄:“女士,请回房间休息。”
镜头摇摇晃晃,熄屏前定格在那位年轻的富豪身上,他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雕像面前,作势为她挡雨。
保镖驱散了人群,年轻人单膝跪下,抽出手帕仔细擦去底座钙化珊瑚和附着的海藻,渐渐暴露出她的名字,他最终还是满意地笑了,一点喜悦的眼泪溢出眼角,被他草草抹掉。他凑近雕像耳语,宛如情人间亲昵的抱怨:“我找了你好久。”
小雨将他淋湿,剩他和一座冰冷的石头面面相觑,年轻人擡头定定凝望她的面庞,伸手揩去她脸上酷似泪痕的水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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