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走着，手臂在行走间偶尔轻触。朱惜的右肩已经完全湿透，但她固执地将伞倾向秦舒。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秦舒不禁想起幼时，朱惜总是这样，把她和沈墨保护得很好。记得有次暴雨，三人从动漫展回来，朱惜把伞几乎全倾向她们俩，自己浑身湿透。
“你这个傻子，”那时的秦舒叉着腰，语气凶巴巴的，眼里却带着藏不住的笑意，“Alpha也是会生病的！快把毛巾披上！”
而沈墨只是默默递来一杯热姜茶，轻声对朱惜说：“喝了。”
想到这些回忆让秦舒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她悄悄侧目，发现朱惜的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苍白，嘴角也紧抿着，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这和多年前那个在她们面前充满活力的朱惜判若两人。
走到公寓楼下，朱惜习惯性地停步。就在她以为又要像之前无数次那样目送秦舒离开时，秦舒却站在台阶上，侧头看向她湿透的肩头。
“上去擦一下吧。”秦舒这句话却让朱惜的心跳漏了一拍。
朱惜愣住了，握着伞柄的手指微微收紧。这三个月来，她每次送秦舒回家都止步于此，从未想过能够踏进她的空间。
秦舒被朱惜看得不自在，别过脸去：“不愿意就算了！”
“不！我愿意！”朱惜慌忙应道，内心高兴得不得了。
楼道里温暖干燥。朱惜跟着秦舒上楼，注视着前方那个倔强的背影，忽然注意到秦舒左手食指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野炊时，秦舒非要展示刀工不小心切到的。她记得当时沈墨急忙去拿医药箱，而自己在原地急得团团转。
“哎呀没事啦！”那时的秦舒满不在乎地摆手，“小伤小伤！”
现在想来，那些场景仿佛就在昨天。而自己，却在那之后不告而别。
门开了，温暖的灯光倾泻而下。朱惜拘谨地站在门口，看着这个陌生的空间，忽然觉得胸口发闷。这里没有她们三个一起挑的沙发，没有她们一起组装的书架，一切都和五年前不同。这个认知让她的心隐隐作痛。
“穿这个。”秦舒递来一双灰色拖鞋，动作干脆利落，“浴室在左边。”
朱惜小心地换上拖鞋，悄悄打量这个属于秦舒的空间。书架上整齐排列着教育类书籍，窗台上养着几盆绿萝，沙发上扔着一个胡萝卜抱枕——那是她们三个逛街时一起买的，当时秦舒非要这个造型，说看着就开心。
朱惜用毛巾简单擦拭身体的同时，她的目光定在茶几的马克杯上，杯身上印着《刀剑神域》的亚丝娜。她清楚地记得这个杯子，是高中时她们三个一起去动漫展买的。当时秦舒还拍着她的肩开玩笑：“小猪，你就这幺喜欢这个角色呀？”
而在客厅一角的相框上，是高中时她们三人的合照。照片上，秦舒笑着靠在她左边，沈墨站在她右侧，三人脸上都洋溢着青春的光彩。
朱惜的心微微一痛，那时她总是站在她们中间，享受着旁人的羡慕，却始终不敢承认自己对她们两人的感情，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份美好。
“我擦好了，不打扰了......”朱惜收拾好毛巾，垂下眼睛，声音有些发紧。这些熟悉的物件让她呼吸困难，每一件都在提醒着她曾经拥有过什幺，又失去了什幺。她不敢再在这里带下去了。
秦舒背对着她搅动锅里的汤，动作麻利：“等等，我刚刚汤热多了，喝不完。”
朱惜怔怔地看着秦舒，那倔强的背影让她的心猛地一疼。
“浪费可耻。”秦舒转过身，把碗放在餐桌上，语气干脆，“喝完再走。”
朱惜安静地坐下，捧起汤碗。热汤的温暖透过碗传到掌心，她小口喝着，这个味道和她记忆中的一样。
那时秦舒和沈墨为了恶补她成绩不理想的科目，特地在校外租了个小房间方便为她课后补习。每次当朱惜觉得自己遇到瓶颈的时候，秦舒总会用拿手的厨艺给她制作夜宵，而沈墨总是发挥着聪明才智让那些难题以另一种形式，用简单易懂得得言语为她解答。
“那张照片……”朱惜沉默了许久，目光望向相框轻声说道，“你还留着。”
秦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神柔和了些许：“嗯。毕竟是很美好的回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有时候批改作业到很晚内心疲惫，擡头看到这张照片，心情会舒畅许多。”
朱惜的心像是被轻轻揪了一下。她想起自己在外时的房间抽屉里，也珍藏着三人合照。每次执行任务感到撑不下去时，就会拿出来看看。
“上个月，苏玥来找过我。”
秦舒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让朱惜的动作顿住了。汤勺碰到碗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玥？”
朱惜茫然地擡起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苏玥是谁。她心里装着的只有秦舒和沈墨，对其他人都没怎幺在意过。
秦舒看着朱惜茫然的表情，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怎幺？不记得了？动漫社那个苏玥啊！高二校运会跟你表白过的那个！”
朱惜这才恍然想起。苏玥......好像是动漫社的副社长？至于表白的事，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当时她满心满眼都是秦舒和沈墨，对其他人从来都不曾留意。
“她不知道哪来的消息听说你回来了。”秦舒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还说，你离开前，把所有的刀剑神域周边......都送给了她。她想要拿回来，亲手归还给你。”
朱惜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好像有点想起来了，那些她视若珍宝的收藏品，每一件都是她们三个共同的回忆。在接到那个特殊任务后，她只能找个与自己关系不那幺深厚的人托付。
“我当初买了这个房子后，”秦舒继续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情绪，“去找过她。一件一件，把它们都买了回来。”她终于转过身，目光扫过电视柜上那个精致的亚丝娜手办，“可费了不少劲。”
空气仿佛凝固了。朱惜看着那个穿着血盟骑士团制服的手办，突然注意到亚丝娜剑柄上有一道细微的划痕，那是她当初不小心摔到的，当时心疼了好久。
“那些周边，”秦舒的眼眶微微发红，“每一件都是我们三个的回忆。那个亚丝娜手办是沈墨陪你排了三个小时队买的；那些限定画册是我们一起凑钱送你的生日礼物......”
朱惜深吸一口气，决定至少在这一刻，说出部分真相：“舒，你听我解释。”她的声音很轻，“我把东西送给苏玥，是因为......那时候我必须离开，而且不知道什幺时候能回来。”
朱惜擡起头，直视着秦舒的眼睛：“那些收藏品，每一件都带着我们三个的回忆。我不能再留着它们，每一天看到它们，都会让我想起你们，想起我不得不离开的事实。”
“所以你就选择送给一个外人？”秦舒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满。
“我选择苏玥，正是因为她对我来说只是个普通朋友。”朱惜急切地解释，“如果交给其他亲戚，他们会追问原因；如果留给你们......”她的声音低了下去，“那对你们太残忍了。”
秦舒沉默了很久，最后轻声说：“沈墨上周来的时候，看到这些找回来的周边，一晚上都没说话。”
朱惜的心猛地一疼。她能想象沈墨那个性格，越是难过就越是沉默。
“所以，”秦舒凝视着她的眼睛，“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回来的，是吗？”
朱惜用力点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这些与你们的回忆。这三年，每一天我都在想着回来。”
“对不起。”朱惜突然说，“为所有的事。”
秦舒沉默了一会儿，将碗放在餐桌上：“我最生气的不是你当年的不告而别，而是你连一个解释的纸条都不留给我们。三年，朱惜，整整三年你都音讯全无。”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朱惜心上。
“我知道。”朱惜低下头，看着碗中的汤，“我当时......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们任何一个人。你和沈墨都那幺优秀，而我......”她艰难地选择着措辞，“那三年，我是在为一个特殊部门工作，一切事务都是保密的。我想变得更好，让自己能够坦然面对对你们的感情。”
朱惜想起离开前那个夜晚，自己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她想留下些什幺，让二人对于自己的失踪不那幺焦虑。可朱祺让她摆正自己的身份，要明白特殊时期什幺事情能做，什幺事情不能做。
于是，在那样一个夜晚，她像个懦夫一样，什幺都没留下便逃走了，逃离了那个有着沈墨和秦舒的世界。
秦舒注视着朱惜，从她眼中看到了复杂的情绪。那一刻，秦舒突然明白，这个总是站在她和沈墨身前为她们披荆斩棘的人，内心藏着怎样的自卑。
秦舒想起初中她们还未熟络时，朱惜总是独自一人安静的呆在教室的最角落，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你变了。”秦舒轻声说，“不再是那个遇事就躲的朱惜了。”
“因为我终于明白，逃避只会伤害所有人。”朱惜的视线牢牢锁定秦舒，目光坚定。“有些事情，光是逃避是解决不了的。”
雨声渐小，秦舒站起身走到窗前：“雨快停了。”
朱惜听懂了秦舒的弦外之意，她顺着秦舒的意思站了起来：“那我该走了。”朱惜说着，目光却不自觉地扫过那些充满回忆的物件，心里泛起一丝不舍。
朱惜换好鞋站在门口，不知该如何道别。
“下周......”秦舒突然开口，“不用再通过门卫送早餐了。”
朱惜的心微微一紧。
“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直接送来家里。”秦舒避开她的目光，“毕竟......保温袋还是要还你的。”
朱惜明白秦舒别扭的性子，知道今天自己上了一波分，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好，我一定准时。”
“路上小心。”
走出公寓楼，朱惜深吸一口雨后的清新空气。她拿出光脑，看到沈墨发来的消息：“今天进展如何？”
朱惜思索了片刻，回复道：“一切顺利。”
沈墨的回复很快来了：“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别像当年一样。”
朱惜看着沈墨发的消息，心里五味杂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