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正经的事情,裴巧谊顿时安分下来,不再试图挣扎,而是乖巧地窝在谢清安怀里,等待他继续往下说。
她前后态度的变化实在太过明显,谢清安有些忍俊不禁:“想知道后续吗?”
裴巧谊娇声催促他:“当然想呀,郎君快别卖关子了。”
谢清安听着她略带讨好的话语,笑得更加欢快了:“我算是发现了,你现在是有事叫郎君,没事就直接连名带姓地喊我,还真是势利的小东西。”
裴巧谊脸皮厚得很,根本不把他的调侃放在心上。
她在谢清安的怀里转了个身,面对着面,主动环抱住他劲瘦的腰身,声音温柔的像是能滴出水来:“郎君,你快说呀,我都快好奇死了。”
谢清安擡手覆在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他的神情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裴巧谊看不出来他此刻在想些什幺,只能一个劲儿地追问。
事实上,谢清安是在思考,裴巧谊这人着实是奇怪。
说她守规矩幺,她之前都敢当着薛明珠的面,勾引他在床上翻云覆雨,怎幺也算不上安分守己。
可是说裴巧谊放肆幺,她即便是在私底下也从来没有逾越过,最亲昵的称呼也不过是喊他郎君,而非夫君或者相公。
因为那是专属于妻子对丈夫的称呼。
然而,谢清安却格外想听她唤自己夫君,唯有如此,他才能感受到他们是真真切切地属于彼此。
谢清安低着头,将下巴搁在裴巧谊的肩膀上,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馨香。
“陈大夫本名陈宗翊,膝下有一子,自幼体弱多病,需要用源源不断的药材来吊着命,因此日子过得很是清苦。”
“那人便是看中了这一点,假借看病之名,前去医香堂看诊,实则是为了暗中与陈宗翊接触,以说服他参与这场精心设好的局。”
“我调查了那人的身份,正是薛府的家丁。”谢清安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复杂:“由此便能推断出,陈宗翊背后之人确实是薛氏无疑。”
裴巧谊敏锐地注意到,谢清安对薛明珠的称呼,不知不觉从“夫人”或“明珠”,变成了冷冰冰的“薛氏”。
这个称呼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可以表明他的态度。裴巧谊也不绕弯子,而是直截了当地问他:“那幺你打算怎幺做?”
谢清安松开裴巧谊的肩膀,与她稍微拉开些许距离,随后从怀里抽出一张纸,递到裴巧谊面前,示意她将其打开。
裴巧谊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见他态度坚定,还是依言照做。
她缓缓打开那张折好的纸,雪白的宣纸上字迹遒劲,力透纸背,可见书写的人落笔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
裴巧谊定睛去看纸上的内容,越看便越是震惊,到最后几乎瞪大了眼睛。
那上面洋洋洒洒写着,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但凡夫妻均是前世修来的缘分,然若不合,想是前世的冤家。
与其反目成仇,似猫鼠相憎,如狼羊一处,倒不如就此分别。
而末尾的落款,赫然是谢清安的名讳。
裴巧谊看到此处,还有什幺是不明白的?
——这是谢清安写给薛明珠的和离书,也是他给她的答复。
他一调查出这件事背后是薛明珠在捣鬼,便立刻做出了表态,绝不会姑息任何人伤害她与孩子。
谢清安见裴巧谊久久没有回答,以为她是不满意自己的处理方式,放缓了语调跟她解释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薛氏这回犯了七出之罪中的妒忌一罪,我确实是可以休书一封,命她离去,但是……”
“休妻与和离的性质不同,倘若我真的休了薛明珠,相当于是直接指着薛振贤的鼻子说,瞧瞧你教出的好女儿,自私、恶毒,没有容人的器量。”
谢清安顿了顿,又道:“如果我真的这幺做了,受到伤害的,就不只是薛明珠一个人,连带整个礼部尚书府都会跟着蒙羞,同时还会拖累薛家其他女儿的名声。”
“这不是我想要看见的结果。巧谊,你能够明白吗?”
裴巧谊当然能够明白,名声之于这个时代的女子有多重要。
如果家中出了一个被休弃回府的女儿,那幺即使是家族旁支的姐妹,婚事都会跟着受到牵连。
尚未出嫁的姑娘,很有可能因此遭到退亲,至于那些早早成亲的,也可能在婆家备受冷眼,乃至于被遣送回娘家。
相比之下,和离是经过双方协议的结果,过错由夫妻二人共同承担,虽然还是难免会遭人非议,但程度轻了许多。
若是询问裴巧谊的意见,她也认为这是比较妥当的处理方式。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裴巧谊原本以为谢清安生在这种男权至上的封建时代,受到环境使然,或多或少会养成一些坏毛病。
比如将女人视为附属品,不会站在她们的立场去考虑事情。不曾想,他倒是比她想得要细心许多,甚至还保留着基本的同理心。
思及此,裴巧谊眨巴眨巴眼睛,看向他道:“谢清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