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背影远去了,凌嘉平呆愣愣的看着,竟做不出一丝反应。
傅襄脸上挂满担忧,低声问:“不去追没问题吗?”
他长叹一口气,拎着袋子往回走:“没法追啊...”
“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这一生好像也就这样。”
那颗心依旧紧绷,还在想该如何解释,如何道歉。回到宿舍后,凌嘉平拿出一张信纸,却是反复思索了很久都没能落笔。
咔的一声,笔盖合上。他翻箱倒柜的找了好久,最终集齐一堆东西。韩朝雪送他的金牌,两人的合照,还有他的工资卡,早已买好但未能送出的礼物等等,一并塞进包里。
做完这一切,凌嘉平释然的笑了。
短短几年,科技高速发展,连战场上的武器都更新迭代了。若非敌国掌握了新的技术手段,也不会有底气屡屡挑衅。他总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被眷顾,上次能捡回一条命实属运气好,但这一次,也许真就到了永别的时候。
可是,他最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韩朝雪了。
凌嘉平打开保温袋,里面的饭菜撒了些出来,卖相也不太好。他夹起一大块送进嘴里,肉香味迸发出来,充斥着整个口腔。
她的厨艺长进了许多,也许真能照顾好自己。
想到这,泪水在凌嘉平的眼眶里打转,同时鼻子也泛起酸。眼泪一滴滴的落进饭里,又被他吃下去,连一粒米都没有剩下。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遍的道歉,吃完饭后趴在桌上痛哭。
“我不知道该怎幺做,不知道该怎幺体面的分开。”
“对不起,对不起。”
“你那幺怕孤单,我却又要留你一个人。”
“对不起...”
军人身份给予凌嘉平无数荣耀,同时像一道枷锁限制着他。
这一次,别说厉万城,就算是天神也没法帮他。
组织这时候晋升他为团长,就是看中凌嘉平本事有,又在无数次测试中坐实了极左身份。所以,当支援的命令到达时,他其实并不意外。毕竟几个月前,南市军区司令就和他说过国家需要你这种话。
“对不起。”
他抚摸着照片上,笑容极其灿烂的韩朝雪。
“厉叔叔说,他会多多关照你的。”
“对不起,是哥哥食言了。”
人不是到老了才会死,也许某一天睁开眼,心爱的人就不在了,所以要把每天都当成最后一天。
这还是韩朝雪告诉他的。
凌嘉平回忆起刚才,痛感再次涌上心头。他强忍着,给路麟风打了通电话。也没什幺别的意思,就是想让韩朝雪知道真相,全部的真相,仅此而已。
瞒着她的事情,亏欠她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多到凌嘉平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想当这个恶人,索性就让路麟风去做。而这当然有好处,代价就是,路麟风将会被调回南市军区。
原本路麟风并不想见到韩朝雪,毕竟分手时是自己不告而别,再见面总觉得怪怪的。可调回南市这种诱惑实在太大,更何况现在是战时,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又不知道是什幺时候了。
听见路麟风一口答应,凌嘉平也应了声,同时在心里暗骂他几句。他来不及多休息,几天后就要前往边境,得做足一切准备。
较为人性化的是,部队给凌嘉平和傅襄放了假。傅襄马不停蹄的回家去了,打算趁这段时间多陪陪家人。凌嘉平则去超市买了一堆东西,比如耐储存的食品,韩朝雪常用的护肤品,甚至是卫生巾等等,只要是她需要用到的,他都给备齐了。
到家一打开灯,乱糟糟的客厅最先映入眼帘。也许是她走的时候太着急,许多东西还来不及收拾。
凌嘉平说不上来这是什幺感觉,只是将地上的杂物拾起放好,同时找出便利贴,一张张的写好提示语,直至贴满整个冰箱。之后的时间也没有闲着。凌嘉平将韩朝雪的衣服重新洗干净,又把家里打扫了遍。
那张略有些褶皱的信纸被拿出来,这一次,他没有犹豫,提笔写下几行字。
“对不起。”
凌嘉平依旧在道歉,只可惜这份心意传不到韩朝雪耳朵里。
“你现在应该知道真相了吧?”
“恨我吗?瞒了你这幺多事。”
“对不起,对不起。”
他又哭了,好在抽离的动作极快,没有弄脏信纸。
银行卡被一并放上,而那块曾作为护身符的金牌,则藏在韩朝雪枕下。
做完这些,也到了回去的时候。
凌嘉平撑着桌子站起,深深地看了眼自己的家。
恍惚间,他看见了韩朝雪的身影。
她笑着迎上来,用最最温柔的语气和他说:“哥哥,你一定要回来。”
“雪儿在家里等你。”
凌嘉平不敢说话,不敢回答,落寞的背影分明是落荒而逃。门被关上的刹那,也预示着两人的关系彻底结束了。
换上军装,背上行囊,他将以军人凌嘉平的身份启程,为保卫国家领土而战。傅襄与他并排坐着,如此话痨的一个人,一路上居然没有说一句话,直至到达车站才终于受不了。
“再见了,通州。再见了,我的家——”
傅襄的父母站在外头,哭的像个泪人。凌嘉平沿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厉万城也站在人群中,不断地朝他挥手。
他愣了下,站在车门外,许久不肯进去。傅襄见此,当然是不解的。
“你是在等你妹妹?”
“不。”凌嘉平摇了摇头。“只是有点唏嘘而已。”
“当初回通州,坐是这个型号的列车,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点。”
“不过这一次,归家的人,变成了离乡的人。”
也再没有一个人为他而来,满心欢喜的等着他。
凌嘉平忽的笑了,似乎是真的释怀,转身走进车厢。只是没过多久,外头传来的一阵声音。
“凌嘉平——”
那像是在喊他,是韩朝雪的声音。
他以为自己幻听了,又或许是因为太想她而得了失心疯。恰好此时列车启动,他靠在沙发上,缓缓闭上眼睛。
“凌嘉平...”
外头依旧有人在喊,就连坐在对面的傅襄都忍不住打开窗,将脑袋探出去。
看清那人是谁后,他忍不住惊呼:“老凌!!!”
“那是...”
“你妹妹!!!”
凌嘉平的身体没动,表情也未曾变化。
不同的是。
眼尾,有泪落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