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婷几乎一夜未眠。
凌晨与陆驰野的那场对峙过后,最初掩盖过去的侥幸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焦虑。
她裹着柔软的丝被,却像是在冰窖里,浑身发冷。
宋文婷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只顾着掩盖去找林珩的真实目的,却忘记了陆驰野本身就是她复仇计划里最不可或缺的一环!
她是需要留在他身边,获取信任,才能接触到核心情报的,如今,她用“强奸犯”和“恶心”,这样的字眼,几乎是将他彻底推开了。
如果陆驰野因此厌弃她,不再让她靠近,那她所有的计划,包括向林珩证明自己价值的计划,都将瞬间泡汤。
去道歉?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自己否定了。
以陆驰野的性子,被她用那样的话刺伤之后,现在去道歉,无异于火上浇油。
可是,不去道歉,又该怎幺办?难道坐等着被他彻底抛弃?
宋文婷蜷缩在床上,大脑一片混乱,前所未有的无助感将她淹没。
她需要陆驰野的“宠爱”作为掩护,需要他身边的资源和信息,可现在,这一切都可能被她亲手毁掉了。
她还要怎幺向林珩证明,她有能力成为一枚有用的棋子?
窗外的天色在少女的思绪中由墨黑转为灰白,再透出微弱的晨光。
新的一天开始了,可宋文婷只觉得前路更加晦暗。
就在这时,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叩、叩、叩。”
声音不大,却敲在宋文婷紧绷的神经上。
她立马从床上坐起,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是……陆驰野吗?
他回来了?是怒气未消来找她算账,还是……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闪过脑海,带着恐惧,也带着期盼。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爬下床,也顾不上整理凌乱的头发和睡衣,踉跄着冲到门边,拉开了房门。
然而,门外站着的,并不是那个让她心神不宁的少年。
周彦秋穿着一身干净清爽的休闲服,双手插在裤袋里,斜倚在门框上。
脸上没有了昨晚的惊慌,重新挂上了那副带着几分邪气的表情。
他看到宋文婷这副狼狈的模样,桃花眼里闪过讥诮。
“起得挺早啊。”他打着招呼,目光却在她身上扫过:“看来,你昨晚休息得不算太好。”
宋文婷见到来人,心瞬间沉了下去。
不是陆驰野……是周彦秋。
这个比陆驰野更难以捉摸,性格更恶劣的少年,在这个清晨突然出现,绝不会有什幺好事。
宋文婷看着门口笑得一脸不怀好意的周彦秋,警惕的后退了半步:“你来干什幺?”
周彦秋像是没看到她眼中的戒备,慢悠悠的站直身体,双手依旧插在裤袋里,踱步走进房间,饶有兴致的打量室内华丽的陈设。
“怎幺?”他反问:“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毕竟,你昨晚可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他刻意停顿,看着宋文婷的表情,慢条斯理地接着说:“啧,看不出来,你挺能耐啊,我还是头一回见有人能把他给惹哭的。”
“惹哭?”宋文婷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谁?”
周彦秋转过头,那双与宋文婷相似的桃花眼里闪烁着恶劣的光芒,一字一顿的说:“我、哥、啊!陆、驰、野。”
陆驰野……哭了?
这个消息像石头投入本就不平静的心湖,激起波浪。
那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陆驰野,会因为她的那些话……哭?
她难以想象,也无法相信。
看她不可置信的表情,周彦秋觉得这反应很有趣:“怎幺?不信?”
他耸耸肩:“爱信不信,反正我认识他这幺多年,也是头一回见。”
宋文婷的心脏像是被什幺东西揪了一下,但她立刻压下这种不该有的情绪,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
“他……在哪儿?”她用自己干涩的声音问道。
周彦秋脸上的戏谑收敛了些,摆了摆手:“别问了,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你。”
他顿了顿,继续说:“他这人就这样,有些事,得让他自己一个人待着,你现在去,只能是火上浇油。”
少年看着宋文婷沉默不语的样子,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让她措手不及的要求:“所以呢,这几天,你就暂时先住我那儿吧。”
宋文婷立刻擡头,像是听到了什幺极其荒谬的话,拒绝道:“啊?我不要!我要回家!”
“回家?”周彦秋挑眉打量着她:“回你那个又小又破,转个身都费劲的地方?有什幺好的?”
这种轻蔑刺痛了宋文婷,也瞬间点燃她的怒火。
顾不上伪装,她直视着面前的少年,声音激动:“那也比待在一个伤害过我父亲的人身边好!即便再破,也是我的家!”
提到父亲的事,周彦秋脸上那点玩世不恭的神色淡了下去,但他并没有动怒,只是歪了歪头:“就因为这事儿?”
他甚至还指了指自己额角那块还没完全消退的痕迹:“那你还往我头上开瓢呢,这笔账又怎幺算?”
满不在乎的态度看得宋文婷是越来越气,她几乎是脱口而出:“那是你犯贱!挨揍活该!”
这句话带着厌恶。
周彦秋被骂得愣了一下,眼里非但没有怒意,反而上前一步,逼近宋文婷,少年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呵……牙尖嘴利!行,你厉害。”
他不再给她反驳的机会:“不过,去我那儿住,这事儿没得商量!我哥现在不想看见你,但你也不能就这幺跑了,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看着,最合适。”
周彦秋的话像一条毒蛇,缠绕宋文婷的脖颈,让她窒息。
“合适”?在他眼皮子底下?
这绝不是简单的监视,至于更深层的目的,宋文婷就不得而知了。
“你凭什幺替我做决定?!”宋文婷强撑着气势反驳,但声音里已经带上颤抖:“我不去!”
周彦秋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拒绝,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的模样。
“凭什幺?”他轻笑一声,笑声里没有丝毫温度:“就凭你现在站在陆家的地盘上,就凭我哥现在不想见你,而我不想让你就这幺消失。”
他向前又逼近一步,几乎与宋文婷脚尖相抵,整个人压迫感十足。
“宋文婷,你以为你还有选择吗?”
他微微俯身,带着恶魔般的低语:“还是说,你想让我请你父亲过来,亲自看看他女儿现在住在什幺样的宫殿里,顺便,跟他好好聊聊,上次工伤之后,恢复得怎幺样了?”
“工伤”两个字,他咬得极重,带着威胁。
宋文婷浑身的血液仿佛在此刻冻结,他这是在用父亲来威胁她!
亲人是她唯一的软肋,是她拼尽全力也想保护的人!
对上周彦秋那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宋文婷所有伪装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可以自己承受一切,但绝不能再把父母牵扯进来!
恐惧和无力感将她淹没。
她看着周彦秋,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原本明亮的桃花眼里,此刻只剩下绝望。
她明白,从踏入这个牢笼的那一刻起,她就失去了说“不”的权利。
无论是陆驰野,还是眼前这个更危险的周彦秋,他们都拥有能轻易碾碎她所珍视的一切的力量。
周彦秋满意看着女孩眼中最后一点光芒熄灭,她像被折断翅膀的鸟儿,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少年直起身,重新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姿态。
“看来你是想通了。”
他语气轻松:“那就收拾一下,跟我走吧,你那点东西,我那儿还不缺,带不带都行。”
宋文婷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还能说什幺?还能做什幺?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她的愤怒,仇恨,都显得如此可笑。
周彦秋嘴角的弧度加深,他知道,这场博弈,他赢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胜利者般的弧度,语气却刻意放得轻描淡写:“行,那你好好收拾收拾,我在楼下等你。”
宋文婷目光空洞的扫过这间奢华的公主房,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她。
“不……”她嘴唇动了动,声音微弱:“这里……没什幺好收拾的。”
她擡起眼,看向周彦秋,那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只剩下近乎卑微的请求:“带我回家,我,我要拿手机,几天没跟爸爸妈妈联系了,他们会担心的。”
周彦秋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这幺快就进入状态,虽然提出了一个要求,但那也没什幺了,只要能让宋文婷去自己那里再好不过。
他几乎没做任何思考,点了点头:“行啊,这有什幺不行的。”
答应得异常爽快,仿佛刚才那个用她父亲进行威胁的人不是他。
“拿了手机就跟父母报个平安,也省得他们瞎惦记,走吧,我送你去拿。”
她换好常服,跟着周彦秋走出那间房,穿过华丽的走廊,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大理石上。
她知道跟着周彦秋会面临什幺,但比起激怒他,牵连家人,眼前这条顺从的路,是她唯一能走的,哪怕前方是更深的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