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笙舒的心跳在这一刻几乎停滞。
她死死盯着陈榆茗慢慢扬起那只空着的手,内心却是释然。
他终于要还手了吗?
“啪!”
响亮的耳光声在室内炸开。
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降临——
陈榆茗的巴掌重重落在他自己脸上,正是刚才被她打过的那一侧。
甚至更快、更狠,让他的嘴角立刻渗出血丝。
徐笙舒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扼住,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还没等她反应,第二个耳光又狠狠甩下。
“啪!”
他的脸颊迅速红肿起来,几缕黑发黏在渗血的唇角。
“你...”
第三个耳光。
第四个。
“陈榆茗!!!”
她终于尖叫出声,扑上去死死抓住他的手腕。
“够了...够了!”
她竟听见自己的声音支离破碎,
“你疯了吗?!”
陈榆茗停下了动作。
“徐笙舒。”
他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叫她的全名。
“我恨你。”
这三个字像刀子一样捅进她心口。
“我恨你可以轻易忘记我们的一切。”
"我恨你无需日夜受梦魇侵扰。"
他的声音越来越颤抖。
嘶哑、破碎。
“你总说前世与你无关——”
那音量陡然拔高,
“是与你无关!可那就与我有关了吗?!”
“若是你每日每夜都梦见有人残杀了你的家人、摧毁你的一切...”
“而那罪魁祸首竟是你生生世世都无法斩断的孽缘...”
陈榆茗双目通红,泪水从眼眶滚落,竟混着嘴角的血丝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你又会如何想?”
“你又会如何做?”
徐笙舒的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陈榆茗突然松开她,踉跄着后退几步。
“为何我会不受控地爱你?”
“可我明明该恨你。”
“我该如何去爱...我又该如何去恨?”
为何他眼中盛满了她读不懂的痛苦。
“大人...大人...”
他说着,却哽咽得再难言语。
泪水模糊了他的脸,也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看不清他了。
又或者说——
她从未看清过他。
“罢了...我又怎能求你感同身受。”
“你我本就殊途。”
说完这句话,陈榆茗转身离去。
门开合的瞬间,一阵冷风灌进来。
明明刚入秋的风不该这般冷,却使得徐笙舒打了个哆嗦。
她靠着墙,愣愣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
不知为何,泪水突然不受控制地涌出,尽数落在手背上,打出水花。
为什幺哭呢?
明明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就在这时,有什幺东西滚到了她的脚边,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怔怔低头,
那颗红水晶静静地躺在地上。
徐笙舒颤抖着伸出手。
当指尖触碰到红水晶的刹那,视野骤然扭曲——
铜镜前,烛火摇曳。
男子身着素白里衣端坐,墨发如瀑垂落肩头。
他正执笔描眉,忽从镜中瞥见身后人影。
“大人...!”
他猛地回头,眼底先是震惊,随即迸出狂喜,又迅速被强装的镇定压下。
他慌乱搁下黛笔正欲行礼,却被她按着肩膀轻轻按回凳上。
镜中的她唇角含笑,从袖中取出一物——
正是那枚红水晶。
只是此刻,它被银丝缠绕,做成了耳坠。
“别动。”
她俯身,温热的呼吸轻拂过他耳畔,手指灵巧地将耳坠为他戴上。
红水晶垂在他耳际,衬得他肌肤如雪,眉眼更是灼艳似火。
“大人何时归来的?”
他声音微颤。
“今晨刚到。”
镜中,她的身影与他的倒影重叠。
她头上的红发带不知何时滑落,竟与他耳畔的色泽一致。
“前几日朝廷赏赐了些珠宝,我一眼就相中这枚玛瑙,差人做了耳饰。”
她的指尖轻轻掠过他的耳垂,惹得他睫毛轻颤。
“果然,与公子极配。”
陈榆茗的耳尖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他垂下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多、多谢大人…奴很喜欢…”
她直起身子,他顺势起身,与他相对。
“公子...与玛瑙一般,热烈、赤诚。”
却见她忽然擡手,指尖刚要抚过他的眉眼,却又收回。
只是轻叹道。
“令人神往。”
“....!”
他的呼吸明显乱了,仓皇擡眼,却在触及她目光的瞬间又垂下,长睫遮掩了几乎溢出的情愫。
“……大人说笑了。”
“........是吗,可我从不说笑。”
她理了理衣袍,眼神忽然瞟向别处。
“官府还有事,我晚些...再来寻你们。”
他立刻起身相送,却被她按住手腕。
“公子留步。”
“...不必送了。”
她冲他笑了笑,转身离去。
幻象到这便散了。
徐笙舒仍是不知作何言语。
...难怪陈榆茗会说,这是她早就送他的东西。
而这也是它将两人紧紧相连的原因,
与她、与他,都密不可分。
「我恨你可以轻易忘记我们的一切。」
是啊,
....她就这幺轻易忘记了所有的过往。
却让这句话,始终绕在她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