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徐笙舒早已习惯了这些诡异的梦,自从和陈榆茗纠缠不清后,夜夜入梦已是常态。
她知道,这多半又是那厉鬼的把戏。
可今夜不同。
她梦见了一片无垠的雪地。
茫茫白雪中,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艰难爬行。
那是个不过六七岁的小女孩,衣衫单薄,裸露在外的肌肤已经冻得青紫。
她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在纯白的雪地上格外刺目。
“救...”
徐笙舒下意识伸手,却直接穿透了女孩的身体。
她这才惊觉,自己只是个旁观者。
女孩的十指已经血肉模糊,却还在机械般地向前爬行。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没有泪水,只有对生的渴望。
远处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
身着黑色道袍的男子踏雪而来,脖子上挂着几串暗沉的佛珠。
他看到雪地里的女孩时明显一愣,却没有第一时间救人,而是警惕地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贴在了女孩额头。
符纸没有异样。
男子这才松了口气,将奄奄一息的女孩抱起。
接下来的画面如同快进的影片,模糊地闪动。
简陋的营帐内,几个同样装束的道士围在床榻边,给女孩灌下热汤药。
再然后,女孩醒了。
“我...我家....”
道士沉默片刻,告诉她实情:
她的村子被妖物屠戮,那些妖物会假扮成人形,占据村落。
他们是朝廷派来的道士,刚刚剿灭了盘踞在那里的妖群。
“.....爹....娘....死了...”
女孩的眼泪无声地流下,却没有崩溃大哭,而是用包扎着的手死死抓住道士的衣袖。
“求您...收我为徒....”
“我要杀光...那些害人的妖孽...”
梦境的最后,是黑衣道士站在雪地里,给女孩系上一条红色发带。
“从今日起,你随我姓徐。”
道士的声音如同洪钟。
“...从此往后....护佑天下苍生。”
徐笙舒睁开眼睛。
她醒了。
窗外,入秋的风吹动树梢,发出簌簌的声响。
她缓慢地擡起手,摸到了满额的汗。
这个梦...太真实了。
真实到仿佛曾经发生过的记忆,而非陈榆茗制造的幻象。
那个女孩...是谁?
那个黑衣道士又是...
....前世?
算了,不要多想。
今天是早八,已经到了要上课的时间了。
徐笙舒起身穿衣,又发现那枚红水晶,隐隐发散着微光。
这枚水晶...与她、与陈榆茗,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说不定,调查可以先以它着手。
下课铃响,徐笙舒收拾着书本,余光却始终警惕地扫视着教室四周。
她始终要注意那个阴魂不散的疯子。
“阿舒!”
陆越越小跑着追上来,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
“中午一起吃饭吧?”
徐笙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好啊。”
两人并肩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陆越越正兴高采烈地说着自己最近正参与的比赛。
“等会要不要去图书馆?那篇论文我还差...”
陆越越的话突然中断。
她的脚步猛地一顿,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向前栽去。
“越越?!”
徐笙舒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她。
怀中的陆越越脸色惨白,嘴唇失去了血色,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我...有点晕......”
陆越越虚弱地呢喃着,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
“坚持住!我送你去医务室!”
徐笙舒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朝医务室狂奔。
一路上,她的心跳如擂鼓,某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底蔓延。
医务室里,校医迅速给陆越越做了检查。
“已经给她注射了葡萄糖,休息一会就好。”
徐笙舒木然地点头,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她的目光落在陆越越苍白的面容上,思绪却飘向了更黑暗的方向。
这不正常。
绝对不正常。
且不说陆越越生活作息与饮食习惯都很规律健康,今早两人还刚一起吃过早饭,怎幺可能会犯低血糖。
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拍打着窗户,打断了她的思绪。
徐笙舒起身去关窗,手指刚碰到窗框,视线里却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陈榆茗。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站在大树下。
黑色风衣在风中翻飞,脸上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什幺。
“过来。”
这声音不是从远处传来,而是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清晰得如同耳语。
徐笙舒浑身一颤,险些惊叫出声。
她咬紧牙关,转而恶狠狠地瞪着他。
树下,陈榆茗的嘴唇再次轻轻蠕动,她却能一字不差地“听”见他的话语:
“别让我说第二遍。”
徐笙舒回头看了眼仍在昏睡的陆越越,又望向窗外。
这不是巧合。
这是警告。
一个清晰的讯息:昨夜的威胁绝非虚言,他确实能随时对她身边的人下手。
而现在,他正在向她展示。
如果不服从,那幺捏死一条生命,不过是他动动手指的事。
陈榆茗已经转身离去,仿佛确信她一定会跟上。
“同学?”
校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脸色很差,要不要也检查一下?”
“不...不用了。”
徐笙舒强迫自己转身,挤出一个笑容,
“我还有点事...麻烦您照顾越越...”
走出医务室大门,她的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却不得不向那个恶魔走去。
她必须去见他——至少现在,她不能让陆越越因为自己受到更多伤害。
不止陆越越,还有更多...更多她在乎的人...更多无辜的人。